己的位置发给他。 绥化不大,宋茉自己留意了下车程,的确很近,估计用不了二十分钟就到。她睡了一下午,在最糟糕的黄昏时醒来,周遭寂寥安静,当她睁开眼睛看到窗外的暮色时,竟有一种想要去死的冲动。 宋茉洗干净脸,擦了最简单的乳液,涂了个口红,坐在床边,安静地看着秒针一点一点地慢吞吞挪动。 好像,和杨嘉北这通电话结束后,她才终于有了归家的实感。 她终于回来了,回到这个陌生又熟悉的城市。 宋茉都已经忘记在哪里看到的一句话,说好像他们这一代东北人,生下来就是为了离开。 和其他省份都不同,出门在外,黑吉辽一家亲,统一都是东北老乡。家里人常说过了山海关就是家,可外面也有人说—— “投资不过山海关”。 风冷彻骨,难凉一腔热血。 宋茉离开这片黑土地倒不是“出走”,她更像是重新为自己寻一份安静的棺椁。 在北京工作的时候,晚上一块儿喝酒,有葫芦岛的老乡开玩笑,说什么“除了东北,你在哪儿都能见到东北人”。玩笑归玩笑,话语不算假。 无论是上班,还是出去玩,吃饭喝酒,经常能听到熟悉乡音。旁人倒还好,宋茉每每听到,总能朦胧记起,前十七年生命里,窗外叫卖的小贩—— “黏糕——打糕——豆面卷——” “苞米——夜忽黏苞米——” “夜忽大棒滴黏苞米了啊——” 谁愿意离开自己的家乡呢。 网上地域黑经常南北混战,谁还记得东三省才是新中国的长子,钢筋水泥做筋骨,血管里淌的是汩汩石油,黑土地承载肌肉。 旁人都说东北寒冷,可宋茉就爱这里的空气,凉飕飕,冷飕飕,清新,冷冽,深深吸一口气,能透彻到好像能将人的肺洗个干干净净。 但她离开得太久了,久到忘记家多冷,直到昨天,才重新给自己买了厚厚的、一直包到脚踝的羽绒服。 傍晚又下了小雪,好在不算太大,杨嘉北敲开宋茉门的时候,她原本已经拎着装羽绒服的袋子了。听杨嘉北说外面下雪,愣了下。 “先去吃个饭吧,”杨嘉北说,“下着雪拎东西不方便,先吃,吃完再说。” 宋茉说:“不如直接放你车里。” “算了,”杨嘉北否决,“这边停车位满了,我停得挺远。等会我送你上来,再拿走也不晚。” 好吧。 宋茉默默地将衣服放回去。 吃饭的地方也很近,没走多远。北方人见惯了下雪,除非大到不行,一般不会打伞。行道树和店铺上吊挂的冰溜子早被清理干净了,明晃晃地亮着灯,映照着蓬松厚实的一层雪。走路的时候,踩雪是最不滑的,需要留意的,反而是那些混了雪水的地方,尤其是方正的砖上面,雪半化半不化的,一结冰,滑到能甩飞人的天灵盖。 宋茉一路上小心翼翼地避开那些地方,跟着杨嘉北身后,看着他轻车熟路进了餐馆。多年不来,重归故乡,她在这里倒像是个客人,熟悉的地方渐渐荒废败落了,新的店铺一个个开张,好似这冷冽干净的空气,洗清她的肺,也洗干净她的记忆。 都说东北菜和东北人的性格一样,敞亮,直白,菜名也不搞花里胡哨那一套,分量足,浓烈丰富。杨嘉北一如既往地胃口大,锅包肉、炝拌三丝、牛肉炒笋丝,再来个炸鲜蘑。宋茉原本胃口不佳,看他吃,自己拿热水烫过的筷子,却也一点点吃了下去。 俩人聊不了太多,时间好像将眼前人也变得陌生。宋茉有些不习惯杨嘉北的冷淡,不过她也清楚。 毕竟,当时忽然提分手、一走了之的人是她。 现在杨嘉北还能如照顾邻家妹妹般待她,已经很好。 宋茉点了哈尔滨啤酒,杨嘉北没拦,默不作声看着她喝。喝到半截,宋茉还问他,要不要试试? 杨嘉北摇头拒绝:“我开了车。” 宋茉哦一声,低头继续喝。 “听说你辞职了,”杨嘉北终于说,“想换份工作?” 宋茉仍旧低着头:“……还没想好。” 杨嘉北说:“在家打算住几天?” “就这两天吧,”宋茉说,“想去大连转转,见见同学。” 她哪里还有家。 那个早就没几户人家的工厂家属楼已经回不去了,外公外婆死了,爷爷也死了,她爸有自己的家。 她来故乡也只能付房费住酒店。 “我妈挺想你的,”杨嘉北低头,他说,“你这么久没回来,她很关心你,一直都想你。” 宋茉刚喝了一口啤酒,小麦的,丰富的泡沫带点微微的苦,还有啤酒特有的气味。 她说:“我也挺想她的。” “她让我来问问你,”杨嘉北说,“你想不想回去住几天?房间给你收拾好了,还是你以前睡的那个。”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