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这半年给你写的信多。” “送药,送红烧肉,你襄阳城使公府的窗户棱,怕不是都叫我翻矮了半截儿。我那苏州城,段三自离了,那是脚尖儿都没有朝那个方向过。” 段怡低着头,露出了好看的脖颈,她轻叹了一口气,抬起头来看向了崔子更。 这人心思直白,惯常做得比说的多,她又不当真是那石头人,不知冷暖。 若搁后世,有这等美貌男儿,江山为聘,满心满眼全都是你,她何须多言,现在,立刻,马上,民政局等你。 可偏生…… “祈师伯应该劝诫过了你了吧。咱们脾性相同,要不然的话,也不会入了同一师门。你我互看,像照镜子一般,即是如此,你应该明白我的心情。” 若她非要与这世间某人成就姻缘,除了崔子更,她找不到第二个同她并肩而立之人。 程穹聪慧,苏筠机灵,韦猛骁勇,谷雨貌美,她身边亦非没有好儿郎。 可不管是哪一个,于她而言,就像是山上的老土匪瞧见了小土匪,只想撸起袖子说,孩儿们,抄家伙,一起上! 可崔子更却是不同的。 段怡想着,心思愈发的坚定。 “方才苏王爷已经入我麾下,如今天下二分,你我如今便同水火,势有一战。我即是领着他们打了天下,便没有任何道理,将这血肉拼来的江山,拱手相让于你。” “我若是嫁你为妻,入你后宫,天下倒是一统,可那些追随我的人,该如何自处?今后天下再出了第二个想要有一番作为的小娘子,可还有人愿意信她效忠于她?” “那天底下的人,都会认为,女子不过是闹腾一场,为自己谋取丰厚嫁妆,到最后,还是相夫教子。我未想过,做女子表率,可亦是不想,成为湮灭她们自立希望的罪人。” 崔子更静静地听着,段怡越说,却是神色越发的淡然。 “我习武时间晚,外祖父着急让我鼎立门户,日训夜训。扎着马步练着弓,在油灯之下挑着血泡的时候,却还是要回答祈先生千奇百怪的问题。” “好不容易入了夜,自是沾着枕头便睡了。从小到大,倒是形成了习惯,失眠之事于我而言,几乎没有。” “可是这回救襄阳之后,我时常在噩梦中惊醒。在梦中,长孙老将军一家子人,被那沈青安杀害,他们的头颅被挂在城楼之上,死不瞑目。” “鲜血一滴滴的落下来,我二姐姐挺着大肚子,从那城楼之上一跃而下。她说襄阳城在,长孙氏在,襄阳城亡,长孙氏亡。” “我来迟了一步,到的时候,她已经躺在了地上。沈青安的马蹄从她身上踏过,襄阳城破,到处都是尸山血海,还有烧焦的气味。” “那味道,我再熟悉不过。虽然是在梦中,但我仿佛能够感受到手上的粘腻。二姐姐那般美貌之人,摊在地上,像是泥饼一般。” 段怡语气平缓,声音并未带颤,却是听得人心尖都在颤。 “若是我当日晚到一步,这便不是梦”,段怡时常在想,人的一生,往往就在一念之间。 若这世间就是一个话本子,兴许那作者的大纲里,她便如梦中一般,晚了一步,从此痛彻心扉;事到临头,笔锋一转,她又快了一步,沾了那郑铎的鸿运,终于不至于二回,见到亲人死在眼前。 “段怡将襄阳托付于我,我将以命相护。先生待我为君王,我待先生以国士。” 段怡话音落毕,屋子里静悄悄地。 那香炉里的香,被风吹动,变得有些弯弯曲曲。 “我是如此,你亦是如此。” “你叔父为了你在苏州卧薪尝胆,你背着弑父的罪名,潜行去锦城,遭天下人唾骂;玄应军为了你东山再起,认贼做父,委屈求全。” “一将功成万骨枯,咱们一路走到这里,死了多少人,身上被戳了多少个血窟窿?”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