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奋力拉下草席,潮州的房子昏暗,潮州的天昏暗。 厚厚湿湿的席子搭下,遮去了天。 她蜷缩在房里,昏暗的天边,怎么会出现那么美好的幻象。玉容肃立,衣带飘飘,云霓伏足。 梦里的少年时,才会接触这般的人物。蓦然回首,青春华年已是上辈子了。 县令也是看到了那女子。虽然形容粗鄙,但是依稀可见俏丽残影。 瞧着陌生,应是自选的妻子。他摩挲拇指背的戒指,镇上的居民都不富裕。恐怕是这户的男子,倾尽家产弄来的。 “县尊是在想什么?”清灵的女音把他神思唤了回来。 -完- 第90章 孤城 ◎无可奈何◎ 县令转过身,看向天边,鸟倦日落,越来越沉的空中飘溢炊烟。 他掂量着时间,道:“这乡野僻壤也无好味。天色不早了,我们应回府用饭了。” 江芙凝视那道“草门”。忽的一阵秋风席卷,江南虽热,却也会阴冷。这阵风冻得人打颤。 她环抱着身体,脸色微白,道:“确实黑了下来,风又大,怪冷得。” 话音刚落,本是寻常风力的秋风,又增大了力度,刮得周围破屋猎猎作响。顶掀窗开的比比皆是。 那间用草席做门的屋子也不例外。垂着的草席呼啦啦扇动,两边的被打墙体哧哧落灰。屋里的妇人听着动静,又瞧席子下滑。 风要来了。 她挺着独自,扒开草席,冲外面喊道:“子俢,子思快回家,要下雨了!” 乌云席卷天空,吞日噬白,最后一丝红光也被他拢尽时,大滴大滴的雨水砸下。被叫到名字两个少年,抹去脸上的泥水,笑嘻嘻地与同伴告别。 两个少年,一男一女,在回去时看到站着的几个陌生人。于是多看了几眼。 妇人也发现了,那不是幻觉。像神仙般的女子,是真真切切的存在着。 她开始面色发红,心跳如鼓。雨水密集落下,敲砸地面的声音也没有心跳强烈。 是外面的人,外面的女人。 “呲溜”—— 做门的草席重重落下。 素衣女子鞠身,抚摸看她的那个女孩子,约莫十一二岁。没有留长发,脸也乌漆墨黑得。 “小妹妹,那个就是你家?” 少女先是高兴被漂亮的人搭话,后又是惊讶:“你……你是神仙么?怎么知道我是女孩子呀。”阿姆嫌长发难打理,都是给她剪得阿兄一样短。镇里的人都以为她是男孩子。 旁边的县令本因着大雨心烦,听江芙这么说,也仔细去看这孩子。 审视的目光逼近,少女的哥哥眉毛都皱成一团了。他挡在妹妹前面,遮去县令的视线,凶狠道:“看什么看,这是我弟弟。” 说错了。少女暗道不好,要被阿姆凶的。她慌忙补救:“神仙姐姐你看错了,我是男娃。” 再漂亮她也不敢多看了,说错了话,会让自家母亲很伤心。少女拉着哥哥就要冲回家。 她扭头,怀孕的妇人撑伞走过来。 是几乎没有出过门的母亲。子思高兴道:“阿姆,阿姆。今天晚上吃什么?” 哥哥子修却是注意到母亲不寻常。 她面色、唇色皆是苍白,唯独两边面颊病态的嫣红。握着竹柄的手因为攥得太狠,泛白泛青。 妇人舔舐干裂的嘴唇,眼神颤抖紧张又交织几分期待。她问道:“姑娘是外乡人吧。” 江芙还没有说话,县令却是不悦了。不过,他没有和这无知妇人说话,而是向江芙道:“雨恐怕会越来越大,我们出了这个巷子,去前面避避雨。” “老爷和姑娘到我们……家去避雨。”她这话一说。 不仅是两个孩子惊讶母亲的热心,还让县令对她烦厌。 无知蠢妇,竟是做些蠢事。 他扬头,指示那间半是残破的屋子,现在连“门”也垮了。 “你家漏成那样,进去是避雨还是淋雨。” 之所以说要出这个巷子,就是为了进前面那些好屋子避雨。 “哼!”两个孩子不高兴了,妹妹子思道,“你嫌破,还不让你进去呢。” “多谢您。”江芙施以女子礼,“那就叨扰了。” 雨水淋在她身上,裁剪精巧的罗裙沾泥,乌黑亮丽的发鬓蒙湿。 糟糕的境遇里,这人却是落落大方,举止优雅,一礼不失大家风范。 像雨中新荷,令人清心不已。 妇人瞳孔微缩,她眼眶微湿道:“您不嫌弃鄙舍寒破,已是荣幸了。”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