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都黑了,不早了。”任燚轻声道,“阿姨,你今天先回去吧。” “饭做好了在锅里,我走了啊。”王阿姨看了他一眼,欲言又止,最后换上鞋走了。 任向荣轻拍着自己的腿,也不知是在问任燚,还是在自言自语:“你妈下班儿了吗?” “还没。”任燚把药放到一边,打算过几个小时再试试,也许那时候他爸就清醒了。 说来可悲,他爸曾经能准确数出辖区内的任何一条街上有几个市政消防栓,如今却有一半的时间不记得现在是何年何月,不记得老伴已经去世,儿子已经成人。 任向荣念叨着:“等你妈回来再吃饭。” “行,老任,我先给你洗个澡吧。” 任向荣似乎没听见,仍喃喃地说:“等你妈回来再吃饭……” 任燚把轮椅推到浴室,把他爸抱了起来,放在定制的浴盆里,耐心地清洗起来。 他爸曾经是一代传奇消防员,拿过五四勋章,立过一次二等功,三次三等功,因腿伤退役的那年,已经是正营级的消防大队队长,可在坐上轮椅的不过三年之后,就病了。 他妈在他上大学的时候就意外过世了,家里亲戚也少,他爸一病,所有的家事都由他一人承担,可他大部分时间都不能回家,只好找了两个保姆昼夜轮班照顾,只是阿尔茨海默症的病人,阴晴无常,有时候及其不可理喻,这几年换的保姆都超过两位数了。 最让任燚难过的,是那个曾经像一座山一样坚定、强大的男人,如今变成了这幅病弱、苍老的模样。他救过那么多人,现代医学却救不了他。 费力的洗完澡,任向荣好像要睡着了,任燚也累得够呛,他把人抱上床,盖好被子,开好空调,然后去厨房热饭。 边吃饭,任燚边拨了一个人的电话。 电话瞬间就被接通了,里面传来刻意压低的声音:“哎,兄弟。” “干嘛呢?”任燚问。 “孩子刚睡着,怎么了?” “找你打听个人。”电话那头的人叫傅楷,是他高中同学,他最好的哥们儿之一。 “谁呀。” “宫应弦,你听过吗?宫殿那个宫,也是个警察。” “知道啊,你怎么会突然打听他?”傅楷“啧啧”两声,“你怎么知道这个人的,你不会是看上人家了吧。” “扯什么淡呢,我只是怀疑有人冒充警察,跟你核实一下。” “哦,他确实不像警察。” “你认识?” “不认识,见过。” “他是怎么回事?” “他是个奇葩……哎哟,我闺女被你吵醒了。”电话那头传来幼儿的哭声,“回头再跟你说。” 任燚听着那头的忙音,撇了撇嘴:“确实够奇葩的。” 吃完饭,他给高格打电话问了一下队里的情况,然后就躺在沙发上打了会儿游戏。 直到晚上九点多,任向荣的卧室里传来了动静。 任燚推开门,见任向荣刚刚坐起来:“老任,你醒了?” 任向荣看了任燚一会儿,责怪道:“你怎么又回来了?我说过多少次了,不要为了我擅离职守。” 任燚松了一口气:“中队就在咱家对面,不会耽误出警的。阿姨说你吐了,我回来看看。” “吐了有什么大不了的。”任向荣撑着身子下了地,任燚想上去扶,被他挥手制止了。 任向荣一条腿还能用,只是走路很勉强,但他清醒的时候,宁愿拄拐也不愿意坐轮椅。 “你先把药吃了。”任燚拿过药和白开水。 任向荣坐在沙发上,乖乖吃了药。 “你今晚就别吃饭了,等明天看看肠胃怎么样,不行我带你去医院。”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