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你这老婆子的心,干净十倍万倍。” 骂完了,齐璨刷地一声打开了油纸伞,高跟鞋敲在地面上,袅袅婷婷的倩影,渐行渐远,慢慢化作一个小点消失在悠长的巷子里。 巷口外不知何时站了两人,一黑一白。 白色的身影赫然是看似干净温柔的陆明笙,上身一件白玉色的绸衣,搭了条带点天青色的宽松白裤。 而一袭黑袍的杜若参则手执着一把黑色的木杆雨伞,有如一樽没有活人气息的雕塑,伫立守候在陆明笙的身后。 陆明笙隔着雨幕,遥遥地望向方才那骂完气呼呼,却仍不失女子风情,踩着雨水腰肢轻晃离开的身影,唇角勾起,带了点若有若无的笑意。 但那笑意,在看到那目露贪婪去拿了竹筐里的五角银钱的老太婆时,消失的一干二净,目光瞬间冷了下来。 杜若参好歹也在陆明笙身边从小伺候到少爷长大,他的心思和脾气秉性,自己多少也能猜到些许,他看了眼方才骂人脏的老太婆,心底也是不由得泛起几分厌恶来。 而且这厌恶,在思及那大方开朗、不计较小人之事的孙小姐时,愈发深了。 方才,他陪着陆明笙少爷在天香坊跟商行商量着竞拍会的相关事宜,陆少爷面上是将孙小姐看作玩宠一般,其实他是知晓自家少爷就是装作心冷的家伙,这孩子有时候连自己的心意都看不明白。 明面上倒是还一本正经温温柔柔地和商行众人说着竞拍会,但心思眼神,早就飘到那撑伞行走在街边的倩影上了。 不然也不会匆匆交代完相关细节,就领着自己冒雨走来了这偏僻的巷子里,连车都因为动静太大怕被发现,没开来。 这巷子人少,静谧的很,方才的动静和说话声,两人都听了个一清二楚。 于是杜若参俯下身,低声问了句“少爷,要将那老太婆处理了吗?” 陆明笙眼睛微微眯起,注意到了方才她扔下的银元,竟然是五角银元,便摆了摆手“罢了,不必和这种市井小民计较,更何况姝宁她嘴上是骂着人,手上却多给了人三角银钱。” 这看着喜欢撩拨人的小家伙,明明都被人嫌弃了钱和身子脏,心里却还是觉得人可怜,多给了钱。 实在是太傻了,傻得都让人有些心疼了。 ———————— 回到了车上,杜若参怕伞面上沾着的雨水弄湿了自家少爷的衣服,便搁置在了自己腿边,突然想起来白日里报社传来的消息,便伸手从驾驶座上的黑布包里取出了一沓纸张。 这纸张若是齐璨在场,一眼就能发现这就是自己熬了个通宵写出来的文稿。 杜若参往后递送了过去,还不忘解释来历“少爷,这是白日里孙小姐投送到《文报》社里的文稿,您看看?” “哦?” 陆明笙从手中的商行信笺抬起头,眼中浮现出感兴趣的意味,接了过来翻阅着。 杜若参还将报社的意见一并说了出来“我听那文报的编辑说法是,这稿得退回去。其一是当下人们都不爱看这类文稿,其二是说这篇文章显然是在痛批歌舞厅和那些东洋军,刊登出来只怕是要出大事了,其三.....就是这编辑说从未听过初阳这个笔名,没什么名气。” 陆明笙的手撑着自己的脑袋,胳膊搁在车窗的架子上,另一只手翻着页,漫不经心地扫过那些娟秀整齐的字体,本来有些散漫的神色渐渐收了起来,然后他把文稿仔细整理好,放回到了那黑布包中。 陆明笙有些意味不明地笑了起来,嘴上还温柔地吩咐道“你带着这稿件去回复文报的编辑,这篇文稿必须刊登出去,而且务必给这篇文章一个好版面。” “是。” 纤长浓密的睫毛盖住,闭上眼睛的陆明笙往后一仰,靠在了车座的椅背上,脑子里却不由得想起了刚刚那张明艳的脸蛋上,纵然隔着雨,却依旧能看到的光泽,和那双眸子里犹如火焰般的神采。 思绪渐渐飘到了很多年前,祖父的那桩子事情。 祖父写了些文字,在当局看来是不该出现的东西,因为里头大肆批判了当局的不作为,在东洋军的进攻和逼近下,节节败退,任由东洋军欺压折磨那些被占领的城市中无辜的百姓。 甚至他桌子的抽屉里还留存着母亲给他的老照片,里头是祖父,手中扬起了白色的布条,上面写着还我国土,身后是助威呐喊的青年学生们。 那些学生们脸上的神采,大概就和刚刚的女子脸上的神色大差不差了。 可惜了,有着文人风骨,学了一身外来民主思想的祖父,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