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组第四排靠窗的座位空了十来天,已经积了一层灰,这天苏文韫给他擦桌子的时候忍不住骂道:“你个没良心的,出去玩也不告诉我一声,等你回来看我不抽死你。” 郊区和市区的两个影楼都去过几次,陈姐也很着急,问尹谌:“小唐去哪儿了?上次说好元旦假期来帮一天忙,电话怎么都打不通。” 提起元旦,尹谌想到那天他说着“新年快乐”看向自己时,明明语气是郑重的,眼神却暗淡无光。 尹谌顿时明白过来,原来早有预谋。 原来那时候他就准备要走了。 “你一个劲问也没用,我也不知道他去哪里了呀。” 办公室里,老孙被问烦了,对好学生也和颜悦色不起来,“确实是请过假的,你看这通话记录还在呢。” 尹谌上前去看,号码是熟悉的那个,时间是1月2号上午10点,通话时长两分零七秒。 “他有没有说请假去干什么?”尹谌问。 “只说家里有事,具体什么事一个字也没告诉我。”说到这里,老孙也有点不高兴,“都快高考了,刚开过会让家长们全力配合,这个时候家里有事,不知道是真的还是在找借口。” 周末,尹谌去到龙藏河风景区里卖镜子的小店,在门口待了半个下午。 相比起初找不到人时的心急如焚六神无主,现在的他称得上淡定从容,至少没人能从他的言行举止中看出端倪。 可只有他自己知道,已经有多少个夜晚没睡过好觉,已经拨打过多少次那个号码,以至不打电话的时候,绵长的忙音仍在耳道里声声回荡,挥之不去。 店里的何老头怕他着凉,叫他进来坐,尹谌侧身从窄门里挤进去,坐在唐柊曾经坐过的小板凳上,看着墙上挂着的镜子出神。 “今天怎么没跟小唐一起来呀?” 尹谌闻言愣住,过了一阵才回答:“他家里有事。” 所有人能知道的情报都是“唐柊家里有事请假了”,尹谌也不例外。他也不知道唐柊还能去哪里,是真有急事还是编的借口,为什么一声不吭地走了,为什么不接电话,什么时候回来,还有……还回不回来。 这些问题他已经思考过无数遍,他宁愿简单一点,像苏文韫那样以为唐柊只是出去玩忘了联系,或者像老孙那样相信他所谓的“家里有事”。 他仿佛走进了一条死胡同,所有的片段用线串在一起,非但寻不到症结所在,还越绕越紧、越缠越乱,勒得他头痛欲裂,呼吸都变得艰难。 “我说呢。”不明情况的何老头倒了杯热茶放在尹谌面前,笑着道,“小唐那么黏你,肯定是有很重要的事。” 下午四点多,尹谌离开龙藏河,乘公交前往市郊。 路过梅山路天桥的时候,即便知道不可能看到那个身影,他还是往从车尾的窗户往身后张望。 周末往来行人熙攘,桥上那个角落已经被其他摊贩占领,再也不见那个跳着向他挥手的人。 买票进园时天色已晚,尹谌没往里走,在亮起彩灯的旋转木马前驻足良久。 拿着气球的孩子、欢声笑语的朋友、手牵手的情侣……一幕幕画面自眼前掠过,灯火通明倒映在尹谌淡漠的瞳孔里,他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又一次拨通了唐柊的电话。 冗长规律的嘟声好似没有尽头,随着意识飘离,尹谌甚至在想,我是不是做了一个梦。 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有笑声,有甜蜜,还有那些从前他体会不到的名为幸福的东西。 想起把这个号码存入手机的时候,生僻难找的汉字本该让他失去耐心,他该像以前那样随便选一个谐音词汇作为代号,可那时的他莫名静下心来,逐一思考了每个字的含义。 将“糖盅”这个名存入时,尹谌的嘴角轻轻勾起,仿佛品尝到了糖的甜味。 原来那么早,那么早就对他上了心。 半个月过去,尹谌还没放弃。 他费了一番功夫,找到那三个Alpha的学校,在后门堵到人。 打完酣畅淋漓的一架,为首的那个脸肿得老高,涕泪横流举手发誓说天桥之后再没找过唐柊,连他长什么样子都不记得了。 尹谌自己也不清楚这话拨动了哪根神经,他只觉得生气,冷着脸揪着那人的衣领把他拎起来,又狠揍了几拳。 他想起从噩梦里醒来的唐柊抱着他发抖的样子,从死胡同里退出来,又陷入了一个解不开死循环。 在不断的寻找和思考中到处碰壁均无结果后,除了研究外界因素、不放过任何一个可能,尹谌甚至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表达得太少,是不是对他还不够好。 于是尹谌又抽空去街上,为他选了只新书包,鲜亮又不过分高调的海蓝色。 买完路过旁边的店,看见挂在门口的一排围巾,想着唐柊常戴的那条已经起球了,尹谌走了进去。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