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长生撂下画册子,慵懒地负手托腮,长睫低瞥道,“你主子是不是说,今日我但凡踏进这个门,便洗脱不干净,等同与他们上了同一艘船?是不是教你,无论今夜有无成事,明日便去敲驿馆的大门,在众目睽睽之下哭天抢地求我收留你?” 砚奴僵在原地。 她突然发现,那双她满以为端方清正的眼眸,漆黑的瞳底却是一片不见底的黑渊。 随着话音,冶光熠熠,渊底深处,如潜恶蛟。 “男人摆不平的事,用女人来,有时的确有用。但你可能不知本官是做什么的。” 他眼神冰冷,却是在笑,“鉴查院听说过吗,其中有一样刑法本官很喜欢,将人五花大绑在一根木柱上,再用月牙剜刀,旋开人的头顶骨,手艺好的刑人,甚至不会让你感到疼,只会觉得掉了片头皮,接下来才是重头戏——” 男人的声音越发轻柔,“将水银顺着开盖儿的头颅,慢慢的灌下去,可知道白花花的脑浆跟着会变成什么样么,哦,姑娘吃过豆腐脑没有,爱吃糖霜的还是点卤的?一匙搅拌下去,趁热送进嘴里,啧,那滋味儿。” 砚奴脸上的柔情蜜意端不住了,她想吐,小脸煞白道:“大、大人与奴说这些做什么,奴听不明白……” “不明白无妨,感同身受一遭,就什么都明白了。” 眼见砚娘跌在地上干呕起来,梅长生知道火候到了,这才悠然起身,取出帕子捻了捻并不脏的指根,简单的动作,被他做出一派赏心悦目的雅致。 “路都是自己选的,这些话,你大可以原原本本转述给你主子,再赌一赌,自己明天能不能走到驿馆门前。” 说罢抬步而去。 将及门口时,身后突然传来颤抖的声音,“奴家是被杨大人买回的,依附杨大人而活,纵使不想做什么,也身不由己。” “他让你身不由己,本官让你身由己。” 梅长生未回头,在那门槛上漫不经心踏了两脚,“为本官做件事,事后,想从良,本官帮你找婆家,想做江南名妓,本官捧你。” 他仰头望了眼清皎的月亮,“本官不会亏了跟我的人,也不会放了拦我路的人,好好想想,不着急。” 小楼烛灯灭。 梅长生下得楼,余小七立刻迎了上来。 “什么时辰了?”梅长生抖搂袍子问。 余小七道:“大人,酉时末了。” 梅长生的眉眼顷刻间温润下来,“快回家。” 一边走向马车,他一边向掌心呵了两口气,有些底气不足地自语:“闻得见酒气么?” 余小七却当真的嗅了两嗅,“不仔细闻,闻不出来。”才说完,就被大人扫了一眼。 余小七一脸无辜地赶来马车,对大人说车内备了换穿的干净衣物。待人登车后,便乘着夜色一气驶回驿馆。 到了门口停车,打开车门,见梅大人仍旧是方才的那一身,余小七不禁微愣,“大人为何不换衣?” 他虽不是如姜瑾一样自来跟着大人的,却也被姜瑾交代过,说大人爱洁,要他小心周到地伺候着,所以想不通,大人怎么突然能忍受一身酒味了。 梅长生瞧了眼这个不像话的小子。出去一身衣,回来换了一身衣,生怕自己解释得清? 不理会他,梅长生整了整襟领,又拍了拍脸颊,好让自己看上去精神些,径自往宣明珠下榻的院里去。 步入随墙门,迎面有一团谧谧灯火从屋舍的菱窗泄出,他的心瞬间安定下来。 走出几步,遇见等候的雪堂对他道:“大人回了,殿下正等着大人有话问。” 梅长生眸色更为温存,应了一声,上前去,轻叩门扉。 里头道了声“进来”,他这才轻轻地推开门。 灯下,卸去钗环的宣明珠一头素发绾在胸前,正倚着腮百无聊赖地等着。许是刚刚打过呵欠的缘故,女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