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冷。 轿辇抬不进溪涧,宣明珠拒绝了迎宵背她的请求,令人好生背着眉山和崔问,深一脚浅一脚被侍卫队簇拥着走出山谷。 路上她问梅豫,半个时辰前梅鹤庭在哪。 梅豫回说父亲将自己关在了屋子里,不知做什么,只是一出来便说出了母亲的下落。他见母亲安然无恙实在高兴,哈哈一声:“大抵父亲扶乩了吧。” 宣明珠跟着笑了。 她霍然想明白了,为何那天晚上梅鹤庭用腰带绑住她时,她会感到异样——她在船上做过的梦里,他使过一模一样的手法,可她当时理应不知道,却梦到了。 毓华山下的道路,两列燃烧的火把如两条长龙绵延排开。梅长生等在山脚的亭里,每一刻都是煎熬。 身形颀秀却不知为何有些萎靡的男子身披一件孱白的狐裘衣,薄唇被火光映上几点金光。 终于见她被搀扶而出,他目光骤亮,步履凌乱地上前道,“醋醋,你还好吗,可有没有伤着?” 宣明珠避开了他的手。 梅长生略顿一下,抬起眼,看见她同样轻抬的眼眸里一片空洞。 “你可有话对我说吗?” 敏慧如梅长生,只听这句话的语气,便掌不住后退一步,反手扳住冰冷的亭柱。 沉默半晌,他艰难找回自己的声音:“……回去说。” “好。” 这是他们时隔一日再重逢后,唯一交谈的三句话。 第90章 扬州梦 下雪了。 扬州入十月以来的第二场雪,多少年没有过的气候,反常得有些妖气。 东长街梅氏的百年老宅府门洞开,灯火通明,迎接被找回的大长公主。宣明珠身拥鹔鹴裘入门,氅领水华锦朱的风毛遮住她的下颔,那张脸便只有半掌小巧。 鬓髻微松,蛾眉细弯却有锋,眉下长睫扫向影壁前躬身肃立的众人。 没有发落什么,她先嘱咐将梅眉山抬回房中,简明地向等候的郎中道她伤在何处,身子有烧未退,令人尽心医治。 “本宫无事,都不必惊惶。”她对立身最前的梅父道,“今日之险我只追究祸首,不连坐,陛下那里自有我去回禀。眼下的阵仗可撤了,为梅氏计,还是不必闹得满城风声。梅老爷以为如何?” 梅父深揖:“草民代阖族感念殿下宽宏,荷罪逆人已拿获,必给殿下一个交代。” 宣明珠点头,她回来的路上已听人报了梅氏祠堂发生的事,同时她也得知,她带上山的侍卫都尽数找回。 几乎有半数人都与山兽有正面搏斗,伤情很是不轻,尤其那名以身引走黑熊的侍卫受伤最重,肠腹都被熊爪剖开了,多亏他逃的路线中发现有一处狭缝可容一人通过的岩谷,闪身躲进去才侥幸不死。 梅家该感念无人殉职,否则宣明珠绝不是这样好说话,她但凡死一名护卫,必要梅家十人来偿。 梅穆云代女儿眉山对大长公主感激不尽,宣明珠道不须客气,“二姑娘是跟我出去的,于理应当将她平安带回。” 余光瞥见身后那道静静的白影,她道:“梅老爷,可否让我与梅大人单独谈谈?” 梅父会意,看了眼自进门始终不发一言的梅长生,下令众人散去。 忽然一声软软的“阿娘”,乖乖地等着大家说完正事的宝鸦扁着嘴跑过来,宣明珠眉心轻缓,蹲身将小团子抱住。 宝鸦两只手臂环住娘亲柔软的绒领,脸蛋蹭蹭她,声哽如咽:“阿娘。” “宝鸦不怕,看,阿娘身上一点事都没有。” 宣明珠大张双臂让闺女瞧,冲她眨着眼悄声道:“阿娘还猎了几头山彘哩,回头给宝鸦讲一讲,可厉害了,宝鸦要不要听?” 宝鸦抹掉眼泪点头说要,龇起小豁牙夸阿娘真棒。宣明珠摸摸她的小脸,让她去陪着祖母。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