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才落定,祠堂大门被一脚踹开。 是踹的,梅穆平不用回头也听得出来,其他开门法弄不出这么大的动静。死期已定,梅穆平以为已经没有什么事能惊到他了,可当他回头,看见梅鹤庭手攥着一把匕首步履生风地走来,还是油然生起一股胆寒。 姜瑾跟在后头惶急地拦,“公子您冷静!” 之前他和公子提起公主殿下离开的事时,便一直留着神。开始公子还只是郁郁沉默,忽然瞧见地上一把不知哪里来的匕首,那刀尖上还挂着血,公子的眼神就变了,拾起匕首从梅府一路冲过来,他拦都拦不住。 梅长生发丝半散,中邪一样直奔梅柳山来,目光狠厉如狼。 “别、别杀我堂哥……”梅柳山仿佛感知到什么,原本奄奄一息的男子回光返照一样睁大眼睛疯狂向后缩蹭。四族老吓得一瞬都站起。 梅父快步挡在他前头,厉色道:“疯了?” 梅长生很冷静地转了下眼珠,看到父亲,掉转刀柄反握,却不退,直视他,每一个字都是从牙缝里挤出: “我所有的希望都被他毁了。以命抵命,不过分吧,我就是要亲手宰了他,当他老子的面宰他。别拦我!” 年轻人蛮横前冲的力道有如九头牛,长随欲上前,被梅父喝退,发劲勉强抵住他,“杀人容易,脏了手,和公主以后的事不想了?” 以后…… 听到这两字,梅长生的心有如破冰,狠狠脆疼了一下了。 他梗着木黑的眼眶,看父亲,好笑地摇头,“还有以后吗?没了。” 千里跬步,差在最后一篑,千年道行,一朝散尽,足以将他打得魂飞魄散永世不能超生。可这些不是最疼的,最让他难忍的是,他又生生地伤了她一回。 得知那些真相后,她该有多疼? 明珠走时没说一个字,可他知道,她这次是当真不要他了。 哪里还有以后。 “你想,便有。你想吗。” 梅父也看着他,语气是一如既往的沉简平淡,“长生,戒怒,来日方长,后头的事有爹料理。把刀给我,听话。” 梅长生喉咙抑不住地低喑一声,眼圈泛起一片红。 今日行事狂悖,想象中父亲该打他几巴掌,他也许还会好受点。可是听到这样的口吻,他再也撑不住了。 “父亲救我……”匕首珰然落地,一滴泪随着他摇晃的身影坠落,“长生实在没法子了……” 梅父凝眉接住昏去的独子,见他脸色苍冷一片,感到手掌下有一片濡热的触感,变色翻开他衣襟,一道寸长的伤口映入眼帘,鲜血涌出。 周遭响起一片吸气声,梅父冷冽看向姜瑾,后者同样吓了个魂飞,“我不知,公子怎会有伤?” “痴儿!”梅父背起这混账崽子,脚步生风而去。 * 宣明珠从梦中惊起。 身子微曳,缓了两息,想起自己在南下嘉兴的船上。 自从知道自己会入他的梦,她便似作下了病,一到晚上便抗拒入眠,仿佛怕在梦里看见他。 晚上睡不踏实,自然要白日补眠。眼下金乌尚当空,宣明珠起身后细细回想,方才好像也并没做什么梦。 是自己杯弓蛇影,以至于心神太过紧绷了。 她抬手捂住半面脸颊,从手掌间轻轻吐出一口气,低头让自己的心静一阵。 不喜欢这种被牵着鼻子走的感觉,人已离开十万八千里,却要提防着他随风潜入夜。不想在梦里听到他陈情,仿佛也怕,在梦里看见那天晚上没有转头看到的那片眼神。 男人的那抹哭腔历历在耳。 怕自己再糊涂地心软一回。 如果真这么没长进,下一次等着她的,又会是什么? 宣明珠很少怕过什么事,但对于这个变得让她看不清的男人,她恨不起也怪不起,只想敬而远之。 她也问过宝鸦,“宝丫头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