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里处,山脉和岛屿都消失了,湖水是分明的蓝绿相接,像有一条清晰的分界线立于水上。 驶进水线的瞬间,船便如入了无边无际的海,疾风忽起,无休无止,吹得他们这艘尚算得上大的船左右飘摇,晃动不定。 宋长老道:深蓝色湖水中会有一处极细小的白色水线,这线每五里处形成八卦之阵中的一卦。临风,你来寻路,需得看仔细,按照卦象行船方不至迷路。 王临风认真应承。宋长老又道:沿着白色水线行船三十里,过六个阵后,到得离岸九十里处,有一圈水中悬崖。 说了几句话,宋长老气息已隐隐有错乱之象。魏清游忙忙给宋长老递了杯水:我看记载有云,安寒湖的水流至此,将成水中落瀑,静默无声下泄,险恶得无声无息。船只行至于此便是死路。进,便卷入飞瀑万丈跌落,退,也退不过汇入飞瀑的潮涌之水之力。要越过飞瀑之险进入垭口,只有一个办法。 是何方法?王临风兴致勃勃问。 宋长老欲言又止:待到了,再说吧。 诸人皆兴致勃勃的聚在船头注视那白色水线是否形成卦象,宋长老扶着魏清游走到船尾安置的座椅上坐下,静静看着茫茫如海的安寒湖。 程雁书也在船尾,但他没坐着,而是在甲板上可怜兮兮地抱着船舷,时不时又俯身干呕,脸色在疾风中越发煞白,胸膛起伏着喘息不断。 他也是直到开了船才知道自己居然重度晕船,前三十里还尚可支持,到了这被风吹得摇来晃去的三十里地,他已经彻底投降了。 魏清游走过去给程雁书抚着脊背顺气,原本在船头同王临风一起看水线卦象的韩知竹也不知何时过来了。他看了看程雁书的状况,急问宋长老:长老,是否有药可用? 无。宋长老道,眩晕本是自身无法适应风波内的韵律,无药。不过,可以让他睡过去,或者晕过去。 王临风正过来向宋长老回报过已经顺着第一个白色水线形成的卦象行船。 他看了看脸色越发煞白可怜兮兮的程雁书,笑道:施针让四师弟睡过去当然也可,但又何必在此种情况下劳烦宋长老?用安神宁息的药又起效太慢。四师弟,我把你打晕过去如何? 程雁书脸更白了,害怕得明明白白。 不痛的。王临风解释说,用巧劲击打相应穴位,你不运灵力反抗,便可一击即晕。 看他的样子似乎真的打算动手,程雁书越发紧张了,放开了抱着的船舷,脸色惨白地向五步远外的韩知竹伸出手:大师兄,我没事,我就是犯恶心,你别让三师兄打晕我。 人在脆弱时候大概都会特别矫情,本能的去寻找最能保护自己的倚靠,贴近最能抚慰自己痛苦的人,获得用以支撑自己坚持的安全感。 韩知竹向着程雁书踏前一步,却还是忽地硬生生止住了动作。 王临风却也踏前一步。程雁书立刻收回手,蜷着身子就往魏清游怀里缩,不肯接受被打晕的选择。 不妨事的。魏清游揽住他,尽量让他稳住身体不至于颠簸泰盛,又安慰道,你先睡着,到了熏风庄,用银针一灸你就能醒了。 程雁书晕得整个人恍惚迷离,嗓子干呕得沙哑,但听到针灸,本能地又一抖,哑着嗓子连声说不要。 韩知竹向王临风正色道:别吓他了。 又问宋长老:宋长老,有没有安睡效用的药可以给他服下? 有。宋长老从袖袋里拿出小巧的玉瓶,递向韩知竹,温热水中和,不过能不能睡着,还看他的难受程度而定。 程雁书立刻连连点头:我没事,我能睡着。 韩知竹接过玉瓶:我去中和药粉,你再忍忍。 韩知竹离去不久,新一轮摇晃又加剧了,程雁书微微直起身抱住船舷,半身探向船外继续干呕起来。 用温热水和好了药粉的韩知竹端着茶盏快步向船尾而来时,忽然变了脸色。 无数条白色细线像悄无声息地正爬上来,诡异而隐秘地向程雁书、魏清游和宋长老伸展而去。 归朴破空向程雁书而去,韩知竹大喝:雁书,当心! 程雁书靠着本能急急站起,跌跌撞撞向韩知竹方向迈出两步,堪堪躲过了如蛛网般缠结的白色细线的捕捉。归朴凌空,一声如刀剑碰撞的尖锐声响后,再次卷向程雁书的白色细线悉数被直直震断。 下一瞬,白色细线聚成了一个一人高的巨大的茧,瞬而从中爆开来。 仿佛撕破了空间,成了一个无尽虚空的入口,要将程雁书吞噬进去。 韩知竹厉喝一声扑向程雁书,而归朴清光暴涨,直直挡在程雁书和那虚无入口,封下一道坚固的屏障。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