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书在猛烈的气流里宛如伤了羽翼的鸟,被狂风卷裹着,直坠而下。 云海的云气冰凉,却凉不过南极冷泉。坠落中猛烈的风也凉,但却在飞掠而来接住他的熟悉怀抱里被尽数挡住。 程雁书抬起手,驾轻就熟地揽住了他命定的那个人。 云气灌入呼吸逼出的咳嗽已经平复,程雁书被韩知竹小心又慎重地放下,终于脚踏实地。 他却也不放开揽住韩知竹的手,反而更贴近了些,刚刚咳过的嗓子略有些哑,却压不住兴奋又喜悦的气:大师兄,我取到凝心草了。 韩知竹很轻但是坚决地拉下那环住自己颈脖的手,又后退了一步,沉默地盯着程雁书。 那眼里的波动,是惊惧,更是气恼。 大师兄程雁书读懂了,心里又软又酸,再就着韩知竹不肯消散的气恼泛起了心虚,我下次不敢了。 韩知竹不答,也不动,只看着他,那样子能让程雁书心里发痛。 大师兄,我昨晚没有睡好才一时间腿软的。程雁书的手指带着温热,贴上韩知竹的心口,又从心口若有似无地触碰着游走到他小腹,轻轻一点,我知道错了,你应承了我,我也该答应你的。我答应你以后我绝不在你不在的时候涉险了,不然,你就罚我。罚什么都行。 明明刻意到狡黠,偏又在那里面透出满溢的天真,这天真里融着暧昧,融着纵情,融了韩知竹的心。 他移了目光,声音暗哑:你可知道,我看你掉下时的心情? 知道。程雁书靠近韩知竹耳边,小声道,和我从前每一次看着你时,一样。 韩知竹的呼吸瞬间收紧了。即使看不见韩知竹的视线,程雁书也能知道此刻大师兄是什么表情和模样。 他知道自己这样过于投机取巧,过于奸猾巧诈,但他也当真明白,自己这一次的贸然涉险,在和大师兄关系确认到此刻程度时,实属有些过分了。 但他也不后悔。他取到凝心草了。 程雁书见好就收,自说自话地环住了韩知竹的腰,把脸贴在肩窝里靠了靠:好了好了,大师兄,我认错了,我以后绝不再犯。但我取到了凝心草,可以修补你的元神,加十年寿数。 韩知竹的声音里仍然有着一些冷肃:你为我 我不为你。程雁书固执地抱住韩知竹,即使迟迟等不到这个拥抱被韩知竹赋予完整,我为我自己。你得活得长长久久的,你得陪我。 湿热的呼吸在韩知竹耳后游走,像小刷子在心间撩过:你陪不陪我? 这样的四师弟,韩知竹终于认了输。 他招架不住,也不想招架。他只后悔没有早一些把他紧紧地拥住,嵌进自己的身体,自己的生命,和每一次呼吸。 太可惜了。往后余生,必然要把那些失去的时间补偿回来。 拥抱完整了,程雁书躲在韩知竹怀里,放下了心,又红了脸。 他不肯抬头,像只把自己藏起来的猫:大师兄,师尊他们是不是都在看我? 韩知竹不想骗他,却又不知道该怎么给他解围,只得轻轻拍着他的脊背,对宋谨严投去了视线。 宋谨严笑笑,朗声开了口:程师兄,凝心草采下后便不耐久,你将它给我吧。 程雁书立刻顾不上丢不丢脸了,他忙忙从韩知竹怀里转身,把凝心草递给宋执:宋少掌门,我取的时候很小心,但不知道方法对不对,你看看,可还有效? 宋执手一抖,在莽海渊中存下幻空花的水珠包裹住凝心草,又在他手腕一转间被收起。他笃定地对程雁书道:程师兄细心,连根取下,凝心草无恙。 程雁书脸上的欣喜撞到了师尊渺然看着云海翻涌,却又隐约露出我家劣徒这么豪放我是不是在其他掌门面前稍微弱了点面子的尴尬。 那尴尬微妙地传达到了韩知竹处。他忍住轻笑,以恰到好处能被各位尊长听到的声音,慨然道:师尊,该罚。我回四镜山立刻领罚。 师尊理了理并不存在的胡子,缓慢而端庄地点了头。 韩知竹又道:雁书也该罚。就由我来执罚,可否? 师尊深深看自己引以为傲多年、一直成为自己能够神隐着逍遥哉的最佳辅助的大徒弟,眼里闪过顺水推舟的光:可。 韩知竹欣然领命,向程雁书道:四师弟,回四镜山,来找我领罚。 薛明光看热闹不嫌事大,用肩膀撞撞程雁书:罚你什么? 程雁书不自然地移开了视线。 ?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