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虽神色慌张,却看也未看华夙一眼,想来神魂归体,应当是看不见鬼了。 华夙不以为意地坐在桌边,执起了桌上的盖碗。 那么个盖碗,就明晃晃地浮在了半空。 女子看得一清二楚,猛地倒吸了一口凉气,眼都瞪直了,昨日在化乌山上,是你 她话音一顿,瞧见那悬在半空的盖碗又动了动,忙不迭改口,是你们救了我。 她这话说得越来越轻,说到最后一个字时,就跟要没气了一样。 容离颔首,气息幽微地说:不错,你还记得。 女子趔趄了一下,似是忽然昏了头,她扶住桌子,气息急了起来,额上冷汗直冒着,多亏有你们相救,否则我、我定也 容离也不知华夙想问什么,垂眼朝这坐在鼓凳上的鬼看去,你有什么话想问她? 女子的眸光又是一颤,可到底是救过她的,再怕也不如在山洞里,听见仆从被鬼物啃咬时的惨叫声那么怕。她循着容离的目光看去,气息急促地望向了那只悬起的盖碗。 那位也在么?她怵怵问。 在。容离道。 华夙思忖了一阵,放下盖碗后站起了身,往前两步走至这女子身前,淡声道:她之所以不记得那害她的和尚长什么模样,是因被施了术。 那你要如何?容离眨了一下眼。 女子哪知屋里这鬼说了什么,只能光靠容离的话来琢磨。 自然是解术。华夙平静道。 如何解?容离又问。 华夙已抬起手,掌心悬在了这女子的额前,浑浊鬼气自掌心溢出,一股脑灌进了此女灵台。 容离微微抿起唇,目不转睛地看着。 黑雾灌进女子灵台后,只一瞬便如游蛇般钻出,其中裹挟着一缕内里乌黑的金光。 这光分外熟悉,与先前子觉所施似乎无甚两样。 之所以发黑,想来是因佛力不纯。 本欲四散逃窜的金光被鬼气裹了个正着,硬生生被捻碎了。 女子瞳仁猛缩,神色更为惊悸。 华夙蓦地收手,此术已解。 可解了术后,这女子却久久没有说话,好似没回过神,那瞪直的眼愣愣地盯着某一处,久未转开眼珠子。 华夙又抬手,皱着眉头往她额头弹了一记,醒神。 女子瞪到发僵的眼这才转了转,颤着唇说:我好像记起来那和尚长什么模样了。 她停顿了许久,皱着眉思索着,慢声道:长得不大像寻常和尚,身上总少了那么一分正气,眉眼倒是好看,若非和尚,定是十分讨人欢喜的。 乍一听,好似描述得模棱两可的。 女子又道:他身上带了朱红的符箓,于和尚而言,他的相貌算得上俊秀近妖。 华夙寒着声说:就是他了。 容离垂着眼帘,虽先前便觉得那和尚和萝瑕是一起的,可这么个修佛法的,如今又是破戒,又是业障盈身的,多少令人唏嘘。 妹妹,我女子眼鼻一酸,流出泪来,我想报官。 容离摇头,弱着声道:官府奈何不了他。 女子心已了然,咬了一下唇:可我不愿任他就这么逍遥法外。 容离轻咳了两声,低垂的眼帘一抬,看着这眼泪满面的女子道:你就算搭上这条命,也未必令他伏诛,还害得我 她轻叹了一声,白救了你一回。 女子陡然僵了身,抿唇不语。 陇古离此处算不上太远,我这还有一些铜钱,你省着些花,回家去罢。容离解开腰间钱袋,两根细白的手指捏着,递到了此女面前。 女子红着眼接住了这只钱袋,哽咽道:多谢恩人,不知恩人名姓?这大恩大德,没齿难忘。 容离,无须你作何报答,除非日后有缘再见。容离冲着华夙眨了眨眼,跟讨夸一样。 华夙轻轻一哂,走了。 过了一阵,客栈门前停着的马车终于等到了大姑娘,马车碌碌而行,而容长亭和他那两位夫人,仍留在吴襄镇。 这车是从镇西出去的,自然要路经镇西亭。掩着窗棂的垂帘时不时被风掀起,容离朝外看了一眼,望见镇西亭后的石岗。 石岗是镇里人的埋骨之地,如同祈安的高眠岭,而华夙昨日独自去的,想来就是那石岗。 容离心里惦记着这事,可惜小芙在身侧坐着,她着实不好开口。 她捏着垂帘一角,瞧见镇西岗在飞快远退,好似与她分向而行。 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