奔下来相迎。 秋月仍下意识地叫了一声“姐姐”,杏儿却煞有介事地行了礼,唤道:“夫人。” 宝珠乜了她一眼,不知她葫芦里又卖什么药,也不便多磨叽,只问:“你们昨儿歇在哪里?” “就在后廊那边。”杏儿抬手指给她看,离得倒近:“这院子里原有十来个婢女,再连上咱们十多个,齐姑姑说,往后都是一块儿当差的,应当把我们从前的各样规矩都同她们说说,也不是非要她们依着我们的来,不过谁的好就学谁的罢了。暗里又把人分作两堆,让我和秋月留心她们的性情,隔些日子要说给她听呢。” 见左近无人,她压低了声音:“好威风!” 宝珠失笑:杏儿嘴快,在她跟前往往是过口不过心;秋月却想得多些:“这里已经有一个老妈妈了,会不会争执起来?” 宝珠问:“是管家娘子?” 秋月摇头:“好像不是主人家指派的,不过大伙儿敬着她有资历…” “那就随她们争去。”这话也是任性,可宝珠眼下哪有精力调停这些? 齐姑姑既然有本事,就由着她显一显。 离主屋进了,三人便住了话头。 门外立着的婢女替她们打起帘子,宝珠进去了。 屋里伺候的则都是熟面孔。宝珠记得,是从前尚仪局指派过来的那八个宫女。 在两仪殿的那段日子,虽然相处的机会不算多,到底相识一场,宝珠总不好对着人家撂脸子,便由着她们搭手换了家常衣裳,擦脸洗手。 西窗的纱窗放下一半,底下已经拾掇了一张书案出来,点了一支香,除文房四宝外,还安放着宝珠带来的几本字帖。 算是屋子里最素静的一隅了——大婚的喜庆劲儿还没过完,这铺天盖地的红至少还得延续三五日。 宝珠走过去坐了,一抬眼,这才瞧见对过的墙上挂着自己临摹的一幅《怪石诗帖》,不知是谁的主意。忙道:“快取下来!专挂着贻笑大方吗?” 其余人还不明就里,秋月赶紧去取了。宝珠又说:“把那边的珊瑚盆景也撤下去,看着闹纷纷的。” 齐姑姑从屋后过来,恰听见这一句,忙悄悄示意跟前一个宫女去撤了,自己向宝珠赔笑说趣:“才刚得了一对画眉鸟儿,奴婢正说挂在后屋檐下,瞧见那儿已经有主了,一个碗大的燕子窝,这时节雀儿们都往南飞去了,不知道明年还回不回来。” 宝珠缓了声口,道:“燕子恋家,兴许明年还来寻旧巢呢。倒是那画眉鸟,混着养恐怕脏了口,不如给别处养去。” 说到此处,她忽然想起,从昨儿到现在,怎么都不见傅家小姐露面?说起来是小姑,总不至于见面礼都省了。 正暗暗思量着,门外有婢女报:“玉壶姑娘来给夫人敬茶。” 宝珠一听就明白了:这便是从前傅横舟房里伺候的。 她点了点头,杏儿让人去打帘子,一名穿着银红掐腰绫袄、青缎裙儿的女子捧着白玉茶盘,低着头袅袅走了进来。 及至宝珠面前,她恭顺地跪下来,双手将茶盘举过头顶:“这是今春采来的文殊天香,用早起收集的露水来泡,这时候刚刚好。奴婢茶道上粗疏,还求夫人多指教。” 倒是一把黄鹂鸟儿似的婉转嗓子。能说这样的话,想必是于烹茶上颇有见地了。宝珠一时又想起老夫人的“陈茶论”,两下一对照,险些失笑。 伸手端起了茶盏,道:“姑娘起来吧。”又向秋月递了个眼色。 秋月会意,很快着人取了四匹妆花缎来做表礼:两匹是“金宝地”,两匹是“芙蓉妆”,配色纹样则各不相同。 玉壶感恩戴德地谢了赏,这才趁势往上瞧了宝珠一眼,顿时心都凉了半截。 没来得及再多感伤,宝珠身旁那位妇人的目光像刀子似地剜了过来。玉壶一凛,立即端正了容色。 宝珠恰在此时又开了口:“姑娘本姓什么?” “奴婢姓崔。” “在府里几年了?”不单靖宁侯府,西城这一带,根基深的有几家?若是家生子,年龄还要小得多。 “十二年。” 宝珠“哦”了声,笑说:“我初来乍到的,府里的大小事情还是两眼一抹黑呢。崔姨娘是老人儿了,行事也有章程,屋子份例如何安排,倒要先听你自己的意思,省得我胡乱指派一气,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