芝仪也当做没看到她刚才神情的变化,很配合的就着解酒汤聊了半个小时。 半个小时后就到了张家孩子们休息的时间。他们家是颜芝仪周围少见子嗣特别丰盈的家庭了,如今膝下就有足足七八个孩子,从青少年到幼童,各种年龄段都有,据说还有个老大在外地求学。 这么多孩子,哪怕有丫鬟婆子帮衬,张夫人每天照顾他们饮食起居也是很不容易的,尤其是这中间还有两个相差只有一岁、正好处在人嫌狗厌年纪的兄弟。 哪怕先前张夫人耳提面命,家中有客人,他们一定要听话懂事,到了该睡觉的时间,兄弟俩也不知因为什么又打得不可开交,丫鬟婆子都拉不开,只能来请示夫人。 张夫人遂很是尴尬的看向颜芝仪,颜芝仪连忙善解人意的主动道:“婶婶不用管我,快去看看侄子们吧。” 张夫人只好表示了歉意,然后匆匆起身离去。 而颜芝仪反而松了口气,正好竖起耳朵听院中陆时寒和张大人的对话。 这时她早已错过了陆时寒阐明来意的那段,倒是刚好瞧见张大人借着月光和小桌上的两盏烛灯,大致翻看完陆时寒的手稿,十分欣赏的连连道好,“此等有利于广大科举考生的益书若不能刊印出来,才是无数读书人的损失。” 说完张大人竟是不等陆时寒再说什么,当即主动问道:“贤侄可有意将次书刊印,或是认识一二值得信任的书商?若是没有,我倒是可以为你引荐,这些年也受托帮几位好友打听过诚信可靠的书商。” 陆时寒本就是为了此事而来,听了颜芝仪的建议决定以请张叔帮他指正书稿的理由,顺势提到刊印一事,但本质还是请人帮忙,他也不会得了便宜还卖乖,张大人完全没有要让他签下这份人情的意思,他却主动起身作揖道:“承蒙张叔厚爱,若能请张叔引荐一二,谨年感激不急。” “举手之劳,谨年何须如此见外?”张大人笑容可掬的把陆时寒拉回凳子上,心中对他的欣赏和看好又添了一成。 其实张大人这把年纪待在国子监,已经并不指望自己入阁拜相、呼风唤雨了,他这辈子最好的前程就是在国子监祭酒这个位置功成身退、告老回乡,可这还得看他上头三位上峰配不配合,若是他们不高升或退位,或者他自己活得不够长,可能国子监祭酒的位置都摸不到边。 日子一眼便瞧得见头,说安稳也安稳,说磋磨也磋磨,张大人渐渐将心思从仕途上转移,与知交好友们寄情饮酒品茶、吟诗作对,时不时出去踏个青或钓个鱼,日子反而越过越潇洒惬意。 所以张大人当初主动交好陆时寒,还真就是看中了他能够被当今点为状元郎的才华,以及同为白鹿出院出来的一点同门之谊,和关系亲近的族侄与他也交好点这层关系,总之张大人并没有那么多功利心理。 说句不好听的,陆状元自己还这般年轻,又没什么背景,哪怕注定大有可为,也不会是近些年,再过二十年他也还算年富力强,正是可以被上头提拔重用、崭露头角的年纪,可那时候的自己还在不在世间都说不定。 张大人若是有那份功利心,就不会把宝压在不合时宜的人身上了。 正是因为他心中坦然、无欲无求,才不介意同对自己基本无甚用处的陆时寒交好。 但是这段时间,张大人发现自己似乎错了,陆谨年出头之日不在当下,甚至可能都不在今朝——说句大逆不道的,大齐朝的皇上大多寿数不长,包括他们当今瞧着也颇为孱弱,又整日为国事熬心费力、操劳不已,很多人都不看好当今的续航能力,私底下都在乞求太子殿下早日调养好身子,这样若是当今有个不测,满朝文武也不至于陷入群龙无首的混乱之中。 可是陆修撰如今拜入正直不阿、从不结党营私的冯大人门下,成了他对外昭告的入室弟子,从此境遇便截然不同起来,冯大人可是当朝阁老中最年富力强、锐意进取的一位,明眼人都能看出冯大人的前程绝非如此。 而陆修撰成了冯大人的入室弟子,不说从此平步青云,只要他能继承冯大人的衣钵,未来说不定也能入阁拜相。 当然了,张大人一开始就不是因为看好陆时寒身为状元郎的前程才格外关照他,现在也不会因为受到朝廷重臣的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