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始终没有出现。 在北京, 在上海, 在旧金山, 在西城。 那些与商行舟有关的、记忆的碎片,如同流沙, 从指缝里流走。 握得越紧越捉不住, 她就那样看着他, 像青春年少时一样, 背着包, 高大的影子在阳光下被拉长, 头也不回地,上车远去。 温盏猝不及防, 落下泪来。 黑夜与白昼之交,晨曦像一只手, 轻而缓地撕开巨大无边的黑色夜幕。 天光熹微,护士静悄悄进入病房, 拔掉温盏手背的针头。 半张脸陷在柔软枕头中的女孩挣扎着, 睫毛微动, 慢慢睁开眼。 白色的墙壁,视线内的世界一片模糊。 温盏重新闭上眼,缓了几秒,再睁开。 护士收起输液的架子,有些惊喜,轻声问:“你醒啦?” 温盏皱眉,黑色的长发披散着,脸色苍白,衬得一双眼睛大而亮:“……商行舟呢?” 话出口才发觉,声音哑得不像话。 她浑身疼,舔舔唇,又小声问:“可以给我一点水吗?” 单人病房,温盏环顾四周,床头放了一束新鲜的茉莉,周围没有别人。 护士帮她倒水,冷热调开:“你昏迷快三天了,我去叫医生和你爸妈来,这几天他俩一直没睡,在门口守着——商行舟,是跟你一起那个军人吗?” 温盏接过来道了谢,点头:“嗯。” “你放心吧,他也没事,别担心。”护士笑笑,“只是他受伤比你重,估计得晚点儿才能醒,你把自己的身体养好,就可以去看他了。你不知道,你俩下飞机的时候浑身是血,他完全没意识了还一直死拉着你的手不放,我们这儿仨男医生一起掰都没掰开,哎你……” 温盏没听见后面的内容。 她头一歪,又断片了。 重新昏过去,她这次睡眠时间不长,但很沉,没有做梦。 再醒过来,已经是下午。 阳光在窗下游移,温俨背脊笔直坐在她床头椅子上,手中正拿着一颗苹果在削:“醒了?” 温盏嘴唇没有血色,眨眼表示肯定。 温俨摸摸她的额头:“你吓死爸爸了,以后不要再跑到那种地方去了,好吗?你妈已经骂了我三天了,她睡不着,一直不放心你,刚医生说你没事了,她才回家休息。晚点她送换洗衣物过来,你有没有哪儿不舒服?想不想吃东西?” 温盏沉默了下,还是说:“你大点声。” 温俨:“什么?” 温盏说:“我听不清。” 温盏刚醒来不到半小时,又进了检查室。 医生看完片子,安慰俩家长:“没事,之前不也说了么,她内脏有裂伤,但器官都还是好的。毕竟这么大个事儿,她肯定也被吓得不轻。最近让她多休息休息,但也别让姑娘一直一个人待着。” 杨珂连声应好,出门对着温俨,劈头盖脸一通骂:“你说说你,我说多少遍了让温盏别做这个工作了,她一天到晚忙得要命别的什么都顾不上干,这回呢?这回差点把命也搭进去!” 温盏现在做算法,薪酬很高。 三十岁之前她要完全靠自己再买一套房,完全不成问题。 但杨珂觉得私企都不靠谱,一直希望她辞职;温俨的观点与杨珂长期对立,希望温盏去做她想做的事。 这次的意外,证实了这份工作的“不靠谱”。 温俨低声反驳,温盏坐在室内,垂着眼,没听他们争吵。 听力下降,隔着一段距离,她本来就也听不太清了。 世界很安静,她低头看完自己的病例,仰起脑袋,问:“我什么时候可以去看商行舟?” 医生想了想:“他最快明天早上就会醒了,你现在可以去看看他,但别在房间里待太久。” 温盏点头,绕开温俨和杨珂,默不作声地去找商行舟的病房。 女儿一言不发,穿着蓝白条纹的病号服,像一只沉默纤瘦的幽灵,从身边擦肩而过。 杨珂顿住,慌忙转身跑过来:“盏盏,你去哪啊!” “别,别叫。”温盏察觉到妈妈语气里的焦急,忽然就又想落泪。 她感觉自己情绪不太对劲,努力克制,“你别叫我了。” 杨珂讷讷,收回手。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