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的手段,只有死者才能毫发无伤地脱离苦难。于是海伦娜停止聆听。她在换绷带、测体温、提供药物和食物时,只是假装聆听。伤兵睡着时,她尽量不看他们,因为即使睡着了,那些面容仍在不断地诉说。她可以在苍白、孩子气的脸上看见苦难,可以在坚硬、封闭的脸上看见残暴,可以在刚得知一只脚必须被切除的男子那扭曲痛苦的脸上,看见寻死的念头。 不过今天她踏入病房,脚步轻快。也许是因为夏天到了,也许是因为有个医生刚告诉她“你今天早上好美”,也许是因为四号病房那个挪威伤兵将会用一口怪腔怪调的德语跟她说“早安”。然后他会吃早餐,目光在她身上流连,看着她走过一个又一个床位,照顾其他伤员,跟他们说些打气的话。她每照顾五六个伤员,就会瞧他一眼,如果他对她微笑,她也会立刻报以微笑,然后继续工作,仿佛什么事也没发生。什么事也没发生,却什么事都发生了。就是这些小小的片刻,让她能够熬过每一天,让她能够笑——当她听见严重灼伤的哈德勒上尉躺在门边病床上开玩笑地问,他的生殖器是不是很快就会从东部战线被送回来时,还能笑一笑。 她推开四号病房的房门。阳光洒入病房,让一切都变得白净耀眼,墙壁、天花板、床单全都亮晃晃的。踏进天堂一定就是这种感觉,她心想。 “早安,海伦娜。” 她对他微笑。他正坐在床边一把椅子上看书。 “你睡得好吗,乌利亚?”她愉快地问道。 “睡得像熊。”他说。 “熊?” “对啊。德语里……怎么说熊睡了一整个冬天?” “啊,冬眠。” “对,冬眠。” 两人都笑了。海伦娜知道其他伤员正看着他们,她不能在这里待得太久。 “你的头呢?每天都好一点吗?” “对,越来越好了。有一天我一定会变得跟以前一样英俊,你等着瞧吧。” 她仍记得他被送进来的那一天。他额头上有那样一个洞还能活下来,简直违反了所有自然规律。她手中的水壶碰到茶杯,差点将茶杯撞倒。 “哇!”他笑道,“你昨天晚上是不是跳舞跳到凌晨?” 她抬起头。他对她眨了眨眼。 “嗯。”她说,忽然感到一阵狼狈,只因自己竟然在一件这么愚蠢的小事上撒谎。 “你们在维也纳都跳什么舞?” “我是说,没有,我没去跳舞,我只是很晚才睡觉。” “你们应该是跳华尔兹吧,对不对?跳维也纳华尔兹之类的。”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