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舍里空空荡荡,连个人影也不见,袁一诺仰躺在床上,忽然觉得空落落的,没有底。这就是自己千方百计要进入的军营?这就是向叔叔口中亲如兄弟的战友?在这一瞬间,袁一诺后悔了,他从来没有这样想念向嘉丞。早知如此,不如乖乖找份工作,都比在这里受罪强,至少能陪在向嘉丞身边。 他正胡思乱想,头顶上传来脚步声。袁一诺没去看,他现在谁都不想见,就想自己一个人待着,心里琢磨不干了回家去的念头。 一个人在床边说:“喂。”挺不客气的,是王跃海的声音。 袁一诺抱着胳膊,没理他。 “喂!”王跃海一边叫一边敲了敲床栏杆。 袁一诺偏头瞪他一眼,没好气地问:“干什么?” 王跃海脸上表情还挺复杂,有点尴尬,有点沮丧,有点难为情,还透着几分不情愿,也不看袁一诺,嘟嘟囔囔地说:“我们弄了几瓶酒,你去喝不?” “啥?”袁一诺眼睛瞪圆了,新兵连喝大酒那是明令禁止的,多说周末领导心情好给一人两瓶。剩下的都是偷偷摸摸,没人捅上去就完事。当然这种事情仅限于关系特好的哥们,要不然被人打小报告,吃不了兜着走。 自从袁一诺来当兵,就没有一个人请他喝过酒。他也影影绰绰听说过那点破事,于是也就格外郁闷。哪成想今天王跃海主动找上门来了。 王跃海不耐烦地一仰头,别别扭扭皱着眉头:“你去不?来个痛快话,别他妈磨磨唧唧的。” 袁一诺一轱辘从床上坐起来:“去,干吗不去?!” 那晚袁一诺喝了很多酒,自己抢酒喝,一肚皮的牢骚借着酒劲全吐出来了。好像还跟王跃海打了一架,打得痛快淋漓…… “还说哪。”王跃海喝得满脸通红,醉醺醺地指着袁一诺,嘴皮子都不利索了,“你他妈酒量好着呢,那天多说五瓶,装什么喝多啊你装。” “我不装我还能混下去吗?你瞧你们那一张张嘴脸,尤其是你,看见我跟看见狗屎似的,恨不能一脚踢门外头去。”袁一诺也好不了多少,上身衣襟全扯开了,露出发达结实的腹肌。 “你小子,他妈的真能。”王跃海又启开一瓶,咕嘟咕嘟往嘴里灌,末了用手背一抹嘴,“你还记得你第一回五公里跑了多长时间不?” 袁一诺呵呵笑了,脸上得意洋洋,拖长声音:“那是——16分48秒,连长都连说不错不错。”也就是因为这两次出的风头,袁一诺从战友们眼中的“少爷兵”一跃成为崇敬的对象。男人和男人,简单得很,只要你强,只要你能,只要你有本事,不论出身。 “草!”王跃海笑骂,“看你那得瑟样,当年我就不待见你这么得瑟,你不就是身体素质好吗?射击你能比得了我?搏击你能比得了老段?” 老段跟他们不是一个连,到特种部队才认识的。袁一诺下意识地问道:“对了老段怎么样?大栗子和丁当他们呢?” 老段在他们特种小队里岁数最大,在袁一诺之后退伍。大栗子是河南人,偏长得人高马大,颇有东北汉子的气势,从小在山上拜师练过,一身硬气功刀枪不入。丁当长得秀秀气气的天生娃娃脸,偏偏跑起来速度飞快,仿佛练过轻功,一笑脸上一个酒窝……熟悉的名字一个一个从袁一诺嘴里说出来,好像在心底已经念过千遍万遍。 袁一诺刚回家的时候,天天做梦都是绿色军营,出生入死过的战友们在眼前晃来晃去。他睡不着,他舍不下,早上朦胧时分总能听到起床号,清脆响亮,直落到心坎里。 “大栗子还好,听说回去进公安局了。丁当……”王跃海声音低沉下来,“丁当牺牲了……出任务,踩中雷区,尸首都没留下……” 袁一诺抹了一把脸,没说话,KTV包厢里大屏幕闪着五颜六色的光,映得两个人的表情幽黯难辨。王跃海突然“嗤”地笑一下:“你和我能活着坐在这里,真他妈幸运!” 袁一诺举起酒,沉声道:“敬兄弟!” 王跃海举起酒:“敬兄弟!” 敬那些天各一方,甚至生死永隔的,兄弟! 铿锵的旋律陡然响起,激昂的节奏一下一下砸在鼓膜上。王跃海腾地站起来,一把抄起麦克风:“我的歌,不许跟我抢我告诉你!”然后哈哈笑着张开嘴巴唱起来:“我是一个兵,来自老百姓……” 袁一诺还能让他?拿起另一个麦紧跟着唱起来:“嘿嘿枪杆握得紧,眼睛看得清……”唱着唱着王跃海就没动静了,他直勾勾盯着屏幕上闪过的一身一身绿军装,面无表情。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