泪随之而落,打湿身旁父亲宽厚的臂膀。 周予连哭都很美,是一种情绪自然而舒缓的外放,周栗轻易受到感染,不自觉也红了眼眶。 周孟航用力握住她的手,提醒她:“妆会花掉哦。” 周栗今天也好漂亮,眼睫上的亮片闪着光。今天她一大早起来化妆,为了消肿,黑咖啡都喝了两杯,把自己苦得两根眉毛黏在一起。她说这对周予来说是很重要的一天,连酒店电梯门边的摆设都很讲究,她可不能给周予丢脸。 周孟航也穿上了平时从来不穿的西装皮鞋,头发打得一丝不苟,平添了几分稳重。 她礼服的肩线擦着他的衣袖,正沉浸在情绪里,听了周孟航的话,她“啊”一声,揪着周孟航的袖口,眼泪突然止住。 手上的触感与平时的纯棉质地不同,周栗想起这人今天穿的是西装,又赶紧放开,仰着脸问他:“没、没花吧?” 嘴巴都瘪下来了,眼眶里一滴泪还坚强地挂着,周孟航哭笑不得,安慰她说:“没有,防水的。” 周栗这才放心。 周予这场婚礼办得隆重,流程却精简,能省的都省去了,现在是交换戒指前的宣誓。周栗好不容易把眼泪憋住,等到周予开口说话,她就顾不上什么妆会花了。 这一次周孟航也没再拦着她。 “谢谢大家来陪我见证这个美好的时刻,我是周予。” 没有说是“新娘周予”,只是周予,这是她的宣誓,也是她的自白。 “现在台下坐着的,有我学生时代的好朋友,有因工作结缘的旧同事、新同事,今天大家能来,我很开心。” “我出生平凡,父亲为了让一家去城里生活掏空了所有积蓄,但我从小就没觉得自己哪里和别人不同,甚至比别人更高傲一些,一直自命清高地活着。因此经常能听到别人说,周予这个人好像什么都不怕,胆子大,聪明又有魄力。” “事实上,我也有害怕的时候,只是比起告诉别人我‘害怕’,我更不愿意露怯。我是我们家庭小辈中的大姐,学业事业上的事情我父母懂的不多,走在其他弟弟妹妹前头,身边也没有可参照的人,我只能自己摸索。所以一开始的我其实特别害怕失败。”周予顿了顿,笑说:“你们也知道,我是最害怕丢脸的人了。” “所以渐渐地,越来越多人说我强势、冷漠、不可接近,甚至在父母面前,我也变得越来越坚不可摧,比较幸运的是还有你们这些不怕死的人来跟我做朋友。” 台下发出一阵笑声。 “直到遇到我先生。”周予说这些话的时候始终是笑中带泪的,她看着台下的至亲和挚友,大大方方地将这难得的眼泪和柔软展现在众人面前。“他说我是个很温柔的人。” 她的泪光在灯影下闪烁,目光也落回对面的男人身上。 “本来准备了很多话要说的,我问过他,在婚礼上想听我说什么,他说还没听我认真夸过他,结果我顾着夸自己了。” 台下又是一阵笑声。 “我一直以为自己是很洒脱、很酷的人。再年轻几岁的时候,从来没想过要结婚,后来和他在一起,我也不觉得自己会走进婚姻。后来我们感情慢慢稳定,我还嘴硬着,我说,再考验他两年吧,如果两年后他还能让我感到满意,我再考虑。最后是我用了四年的时间证明了,连我自己也没有标准答案,但我能接受他给我的所有答案。” “所以有了今天。”周予抿了抿唇,再开口时有些哽咽了,“可是好奇怪,我以为我已经决定好了,此时此刻,却仍然还是忍不住要流泪。” 她在泪光中追寻到父母的身影。 “我舍不得.......” 周予的母亲身体不好,情绪更是脆弱敏感,早些年因为周予去北方上学的事情闹了好几回,从城里传到沿湾。周予对自己的决定没有过犹豫,但母亲成了她犹疑的最大因素。 选专业、上大学、找工作,周予从来没有让任何人参与她的决定,身为出身小地方的女性,她是在不断的质疑和喝倒彩声中变得无坚不摧的。 唯有这一件事,在时隔多年仍然能牵起她的歉疚,也更加剧她的不舍。 人都这样,常常在矛盾中选择和前行,连婚姻也是。婚姻是深思熟虑后的义无反顾和浓烈的不愿割舍交织。台下的周栗已经哭成了泪人,听到周予最后说:“但是,请放心,我会和他一起幸福。” 周予还是那个周予,站得高,看得远,懂得爱人,更爱自己。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