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里吐着槽,面上却一点都不敢显,老皇帝不动,她就跟着徐姑姑登上玉阶,孙时平捧了一大个铺了白麻布的髹金大托盆上来,上面一色的剪子弯针持针器镊子等物,簇新精致。 ——这个把月来,她这医疗器械可谓鸟枪换炮,就是不知道以后还归不归她了。 孙时平身后一溜的小太监捧着铜盆胰子等物,苏瓷净手擦干,已经有宫人跪下小心掀开盖在老皇帝腿伤的毯子,苏瓷小心剪开明黄色的外裤,剪断黑色的丝线,用镊子精准夹住,快速一抽。 她小心用余光瞄了瞄老皇帝脸色,这拆线是有些疼的,但后者并不愿意再服麻沸散。 老皇帝慢慢捻着手上一串深褐的沉香木珠串,不疾不徐捻动,苏瓷抽线那会,动作也没缓滞过,那已见层层皱褶眼睑下的眼神幽深不见底。 苏瓷不敢再看,瞄一下赶紧把余光收回来,全神贯注在手上的剪镊上。 皇帝的伤口虽多,有三个,但苏瓷技术很好,当初开的创口较小,拆线速度很快,前后也就一分钟左右,就搞定了。 拆线口沁出一点血珠,她用棉巾擦过后,过不了多时,血珠不再沁出,就好了。 孙时平见苏瓷放下东西洗手,忙问:“苏姑娘,不用给上点药吗?” “不用,只是一点表皮小伤,没必要的话,药还是少用的好。”这是为了减少抗药性。 苏瓷低头洗好手,轻手轻脚从侧边步下玉阶,那边孙时平和宫人要伺候老皇帝进内殿更衣,老皇帝却抬了抬手,无声止住了。 他将视线投到玉阶下的苏瓷、以及立在殿门不远沉默依旧的杨延宗两人身上。 苏瓷舔了舔唇,来了! 今天的主题终于来了! 也不知最后会不会演变成暴风雨,而他们又能不能在这场暴风雨中全身而退,并火中取栗!! 而最后一个,是杨延宗心内一闪而过的。 他微微垂眸,长年从军的腰板却如标枪一般笔直,悄然无声间,整个人绷到了极致! 大殿之内,气氛悄然变了。 嗅觉极其敏锐的孙时平徐姑姑等人,当即神色一敛,无声退到自己该待的位置,垂首不语。 皇帝先对苏瓷说话,这时候的他,对苏瓷还是算相对和颜悦色的,伤势顺利痊愈,他虽应不可能再受外伤,但想留这一个奇技良医在身边有备无患顺理成章,就是苏瓷是个女的麻烦了点,不过这对于皇帝而言也不算事,为此,他已命人拣了几个年龄品貌都不错的宗室子,并御笔圈了一个。 “苏大夫神乎其技,有御医太医所不及之处也,”老皇帝声音和缓:“你正当韶龄,正是适婚之时,……” 来了! 果然啊! 幸好他们早有准备了!! 苏瓷立马抬头,赶在皇帝再度发声之前,赶紧稍稍提高一点声音:“谢陛下关怀!臣女不敢居功,臣女,臣女已有未婚夫婿。” 她装作羞怯腼腆回头望了杨延宗一眼,两人视线碰了一下,一触即分,苏瓷回头,对老皇帝道:“臣女和杨将军有婚姻之盟,乃家父做主于数年前所定,婚期就定在本月。” 她笑笑:“陛下,臣女和杨将军马上就要成亲了。” “哦?” 这点老皇帝当然知道,他漫不经心:“马上要成亲,那不就是还未成吗?” 他连看都没有看杨延宗一眼。 连一品二品的朝廷大员单拎出来在他眼里都不算什么,更何况一个京外四品武官? 杨延宗在他眼里,就是个小人物。 可偏偏就是个这个小人物,在乌川以一己之力粉碎了他借机捣碎三大王府的筹谋! 并且,甚至促使三大王府拧成一股,让朝中局势再度大变,让他一时处处忌惮无从下手!! 在老皇帝眼里,这杨延宗已经是一个死人了。 所以他连一丝眼光都吝啬于给他。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