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潇,你还有话想对我说?” 左老先生那双深不可测的眼,直直地盯着我。 我对他开口: “两件事。一是墨墨,我舍不得他,这么不告而别,一定伤他心了。但我知道,留下来让他看着我一点点失明,更让他伤心。” 失明还在其次,等到不久后,我死于子宫癌时,墨墨幼小的心灵会承受怎样残酷的悲伤,我完全不敢想象。 活到这种地步,我并不怕死,但我怕我一死,让我最宝贝的人亲眼看着,永生都难以忘怀。我怕他铭记我一辈子,对“妈咪”这个词从此充满痛苦的回忆。 我宁愿一走了之,我知道有人会认为我是懦夫。但懦夫那隐匿在对所爱之人巨大亏欠中的决绝,为了日后不至于更痛苦的取舍,在我心里是一种不是勇气的勇气。 一个人等死,赴死,临死前心里装满的是对远在天边的所爱之人的眷恋,承受着来自他们的我已不可能听到的责怪——这样的结局如果已经不能更改,那我主动选择,并且欣然接受。 这就是我要为墨墨做的最后一件事。 忘了我吧,我最爱的宝贝。 “第二件事,和左愈有关。我和他领了结婚证,办过婚礼,他说我是他的妻子,生要和我同衾,死要和我同椁。如今我走了,怎么也要给他留一句话。” 我看着左老先生,他微微闪着光亮的眼,告诉我,他在认真听,仔细分辨,如果我留的这句话不能断了左愈的念想,反而徒劳勾起思念,他是不会告诉左愈的。 “请你转告左愈,我爱过他,也恨过他,对我来说,他已刻骨铭心,但现在,我要忘了他。” 闻言,左老先生过了许久才呼出一口浊气,对我微微一笑: “小潇,谢谢你了。” 就这样,我上了左老先生安排好的房车,疲倦地倒在不太宽敞的折叠床上,睡意昏沉,却怎么也睡不着。说要忘记容易,可做起来,终究太难过。 “夫人,到地方了。” 不知过了多久,黑色的房车停在一处山谷中。我下了车,发现这是一片度假区,宁静道路两边是一座座雪白色的西班牙风情的小别墅。 这个形成小村落的别墅群一眼就能望到尽头,保镖向我解释,这里自从被开发后就一直被搁浅,没有住人,就在不久前,左老先生隐姓埋名地花钱盘下了这里。 “里面的每一栋房子都没有住人,夫人您喜欢哪座,就住在哪座里面。不用担心佣人和设备问题,这些我们都会为您操办好——” 被左老先生找来负责这片度假区的经理笑得诚恳,他和我握了握手,然后热情地介绍起这里的一切。 “您看这里虽然小,但是五脏俱全。度假区里有医院,也有剧院。但现在这种情况,医生可以来,演员不方便来就是了。” 经理笑容满面地说话,我却一个字都听不进去。没有人会对自己将要提前住进去等死的坟墓有怎样的配置产生强烈兴趣,顶多只会稍稍关注一下。 我是白天到来这里的,等到我终于平静地躺到其中某一栋白色小房子里时,已经日薄西山。 “夫人,您想什么时候吃晚饭?” 佣人敲了敲门,恭敬地问我。 住在白色的美丽坟墓里,我渐渐的,越来越少和别人说话了。在失明之前,我或许会先成为功能健全的哑巴。每到晚上,我就不断地想起墨墨和左愈,想得都快发了疯,脑海里那种被全部填满后的充实就像是虚无的空白—— 如此住了一个星期,就在我险些要在寂寞中发疯时,一个噩耗传来。 “什么?!温崇良死了?” 我的惊讶溢于言表,因为这个消息,实在太让我惊讶。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