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言之,似乎猜到了简言之要说些什么,但他没有出声打断,只是怀着一种自己也不知道是什么心情的心情,安静听着简言之继续说话。 “因为这句祖训,十年前卫如流落魄离京,我没敢去送他;因为这句祖训,现在卫如流身陷囹吾,我依旧没敢去救他。我像个怯弱的懦夫,龟缩在自己的屋子里,逃避了一次又一次。” “我知道卫如流不会责怪我。他能理解我的痛苦,宽容我的软弱,但正因他理解,正因他宽容,我才会更加痛苦。我与他做了十几年的兄弟,他没有一丝对不起我的地方,哪怕是身处险境依旧想办法护我周全。做兄弟做到他这个份上,完全没得说。” “但我呢?” 简言之抬起手,指着自己的胸口,扪心自问。 “我又为他做过什么!?” “我今天才想起来,原来在最开始,就连做兄弟这件事都是他主动提出来的。” “爹,我与他兄弟一场,欠了他那么多,这回要是再不为他做些什么,欠着他的情谊可能永远都没办法还清了!” “反正爹总说我胡闹,那这回,请爹容我再胡闹一次吧。我想帮卫如流一次,想站在他身边回护他一次,陪他把这段探寻真相的路的最后一程走完。” 简言之的语速急切而高昂,但到了最后,他的语气再次回归冷静。 正因为足够冷静,才显得格外坚定。 简老爷愣愣看着自己的儿子,看了许久许久。 他总觉得简言之还是那个被他庇护的孩子,可原来在不知不觉间,孩子已经长成顶天立地的大人了。 在简言之坚毅的视线中,简老爷终于率先败下阵来。 他闭上眼:“踏出这道门,就不能再用简家的名义行事,也不能再拿简家当庇护。” 简言之缓缓俯下身子,两手贴在地面向简老爷用力磕了三个响头,待他再起身时,额角处已是鲜血淋漓。 素来怕疼的简言之这回没有再喊疼,他从地上站起身,弯腰捡起那扇风铃,转身迈出了这道门。 他不是什么聪明人,兄弟情义与家族恩义,他做不到两全,每次都只能选一个。 十年前他选择了家族,这回,他选择兄弟。 屋外,风雪都消停了。 枯败的梧桐树栽种在院子中间,枝杈上覆满白雪。简言之站在梧桐树前,踮起脚,想将手中的风铃挂上去。 他挂好风铃,拨开积雪,看见了春天。 ——那根干枯的树枝上,不知何时抽出了细嫩的新芽。 第八十七章 一面是仁慈,一面是杀戮。…… 冬日天黑得很快,还没到用晚膳的时辰,外面已是残阳如血。 从早上开始,慕秋就一直枯坐在书桌前,翻看沮浚死亡一案的卷宗,时而眉头紧锁,时而又露出了然微笑。 郁墨经手过这个案子的全程,慕秋遇到什么问题都会去询问郁墨,郁墨能解答的都会尽量为她解答。 但绝大多数时候,慕秋都是独自在思索。 她想得入神,连天何时黑了下去都没发觉。 郁墨轻手轻脚起身,为她烧灯续昼。 突然亮起的烛光吸引了慕秋的注意力,郁墨摇灭火折子,坐回慕秋身边:“你看了一整日,可看出什么名堂了?” “你记不记得我和你说过,沮浚跟随北凉使团来洛城,不是巧合,而是被人为安排的。”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