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功名那年十六岁还未满,弱冠之年未到,正儿八经的少年得志。 这就是极了不得的事,马秀才四十六岁才考上功名,一辈子也就只能原地踏步了,李家沟这位少年秀才却大大不同,他未及弱冠,潜力无限,将来不说进士及第,举人却是十之七八的,也难怪那蒲柳镇的方老童生颠儿颠儿的第二天就登门造访了。 李家祠堂两年前刚刚翻新扩建过。 后厅供着祖宗牌位和家族宗谱,前厅改出一个长七八丈,宽三丈的长条大厅来,正墙上挂一大幅的夫子像,厅里一溜的两排槐木桌凳,上面坐着二十来个孩童,大的有十三四岁,最小的也就五六岁光景,每人手里都拿着一卷竹简,摇头晃脑。 两排桌椅中间负手站立着一名少年,骨骼还略有些纤细,眉目清秀,只是眼睛略显狭长,穿一件洗得青灰的棉袍子,虽然打了三四个补丁,衣服却拉的很工整,发髻上包着一块方巾,肤色略黄,在这春寒料峭的日子,笔直的站着。 “海咸河淡,鳞潜羽翔,龙师火帝,鸟官人皇……” 他口中清缓的念着,声音不大,却十分清楚,音节清晰,这《千字文》他早就倒背如流,也不用看书,只是一句句念下去,那些孩童则跟着朗读。 天井上空扑啦啦一阵响动,一只翅膀火红的大雕落在大槐树上。 李乾抬头瞥了一眼槐树上的大雕,唇角微弯,眼睛里显出一丝意外来,很快又收敛住,倒是下面的孩童,正是好奇贪玩的年纪,哗动起来。 李乾微一皱眉,将背在身后的一把戒尺拿出来,往附近的桌子上敲了几下:“肃静!” 李乾声音不大,却自有一股读书人的威严正气在里面。 下面吵闹的孩童果然一个个收回头,不敢再四处张望。 “始制文字,乃服衣裳,推位让国,有虞陶唐……” 李乾继续往下念,说也奇怪,那红翎雕站在槐树上也没了动静,只是侧着脑袋,一双锋利的眸子随着李乾的走动微转着。 念完了《千字文》,李乾又教授了几篇《格物术数》,这才回到前面讲师台上敲了敲小钟:“下学了!” 李乾虽然办了这个私塾教授学生,但李家沟毕竟是千百年来靠山吃水的山民,李家沟人可不奢望自己家的孩子也能取得功名,毕竟,李乾这样的人李家沟几百年来也就出了一个,用李家沟村长李二侉子说的,人家李乾那是文星转世,你们这些人跟着沾点灵气,识几个大字,认几个数,将来要能到蒲柳镇或者更外边的东阳县城上找个给大户人家管帐看门的活,那也就是天大的造化了,所以这些私塾的学生也就是天没亮到祠堂跟李乾学上一两个时辰,午前下了学还得给家里干活,七,八,十来岁的男孩子,在李家沟来说,也算小半个劳力了,没有清清闲闲就能认书识字不干活的好事。 “先生,给我们讲个故事吧。” “四哥儿,我要听你说故事。” “是啊,我也要听,头两天说的那《画皮》可吓死我了。” 一下学,那些孩子们倒没急着离去,而是凑到李乾坐的讲台边,下了学,他们也就没那么怕李乾了,毕竟李乾年纪也大不了几岁,平时都是和和气气的四哥儿。 李乾笑了笑,也没拒绝,从一旁的书简堆里小心翼翼的抽出一个黄布包,打开后,露出里面一本蜡黄的纸质书来。 纸质书那是不得了的宝贝,李乾活了这十七年,读过的纸质书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