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困意,翻身将脸埋在竹篓旁睡了过去。 这一夜有梦,阿箬梦到了过去。 那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是记录于各国史册上千年难得一遇的饥荒之灾。因为那一次人祸而为的天灾,百姓穷得衣不蔽体,弱肉强食之下因饥饿死去的人太多,甚至在多处爆发了疫病,悄无声息地便抹杀了一个村落,甚至一个城镇的人。 阿箬见过太多生离死别,在她还没有这个名字之前,她眼中的世界中,男卖妻儿,妇卖子女,为的都是那一口能吃进嘴里不被吐出来,还不要命的玩意儿。 那时的人能吃上肉的极少,而每一口入嘴的肉,都别去想它是从哪儿来的。 后来风调雨顺,花草生根发芽,天降甘霖,谷种顺水而下流淌到各处,一切都变得好了起来,由小家演变大国,众人也渐渐过上了国泰民安的生活。 那段彷如邪恶狂乱地狱的历史,唯有从中经历过的人才记得。 阿箬记得,她忘不掉。 她又看见了有妇人将自己的孩子卖出去,那小孩儿还在哭,她不理解,她想去救那个孩子,可她无能为力。她攥着手心的箬竹根,找了许多处,挖了一天一夜才挖出来的十几根竹根全都被她递到了那个妇人面前。 阿箬道:“你把他要回来吧,我把这些都给你吃,你把他要回来。” 她那时还小,远不如现在看淡生死,她听不了那小孩儿撕心裂肺的哭声中夹杂着几声娘亲。那妇人也在流泪,可她心狠,她抢走了阿箬手中的竹根对她道:“要回来过了今天没明天,不如早死早超生。” 妇人说完这句话,阿箬身后小孩儿的哭声便停了,风中浓烈的血腥味儿传来,她大约猜到发生了什么,却不敢回头去看,便只能僵硬着全身往前走,捧起的双手掌心里还有箬竹根潮湿的泥土。 那一日,阿箬又入了神明的结界,他还坐在那棵枯萎的树上,浑身笼罩着圣洁的光。 往日兴奋捧着箬竹根来找他的少女突然没了笑容,两手空空拖着几点泥灰,目光呆滞,仿佛才经受过一场大劫。神明转动身体面朝她,脚踝上的银铃声惊醒了阿箬,阿箬抬起头,一双鹿眸眨了眨,忽而落下泪来。 晶莹的眼泪从眼眶滚出,一滴滴止不住地掉在了她的掌心。阿箬也不知自己为何要哭,分明她见过许多次这种事,分明这个世道便是乱象丛生,人之生死不重要,人之情爱不重要,没有人在乎旁人,众人都只在乎自己。 好像这个世上已经没有比那一点口腹之欲,自私,更有意义的东西了。 “今天没有箬竹根了,我还能看小银雀吗?”阿箬问他。 神明的眼神很温柔,他看向她,摇头:“没有箬竹根,就没有小银雀。” 阿箬有些失望,而后她看见神明对她笑了一下,唇角微扬,也可能只是眼睛弯了弯,他张开手掌,从掌心飞出了无数蝴蝶,那些蝴蝶朝阿箬飞了过去,围着她翩翩起舞。 “没有小银雀,但是有小蝴蝶。”神明道:“你眼泪哭得与珍珠一样。” 那些蝴蝶很漂亮,这世间没有新鲜的花草,自然也没有这些纷飞的彩蝶,有许多都是她没见过,只从老一辈的人口中听过的。这些蝴蝶好像有种神奇的力量,扫去了她心中的酸涩苦闷,落在了她脏污的手上。 阿箬怕自己的手掌弄脏了蝴蝶,往后缩了缩,又舍不得真的退开。 她问神明:“什么是珍珠?” 神明没回答她的话,那夜的风很暖,月亮也很圆,风将她吹出了神明的结界,还有两只蝴蝶追着她的身影跑出来,十几步路后化为灰沫,消失不见。 隋云旨来敲门时,阿箬还沉浸于与蝴蝶戏耍的喜悦中,一个不那么美好的梦境开端,由片刻快乐结束。 阿箬睁开眼,醒来发现竹篓歪了,她连忙扶正,又听见几道敲门声,隋云旨在门外道:“阿箬姑娘,我们要出发了。” 阿箬有些恼意,揉了揉脸后应了声,便从床上起来。 从小城出发,离开时阿箬又看见了城墙外围的一圈迎春花,几只白蝶于黄花间飞舞,阿箬只摘了一朵迎春,攥在手心闻了闻。 她神色一直恹恹的,途中几次休息也没能再梦见过去。 越接近胤城,隋云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