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生天,那时阿箬浑浑噩噩,还想去樟木林中找寒熄,企图欺骗自己那是一场噩梦。 但梦终究会醒,阿箬回到了寒熄消失的地方,卧在那根巨大的枯树根上,醒来后见到的第一个人便是何时雨。 何时雨正拿手帕给她擦脸,因为她已经连日不吃不喝不曾洗漱,身上都沾了数日前杀岁雨寨人时被浇下的第一泼热血,干涸的血迹,那是他们还曾是凡人的证明。 阿箬无声无息地盯着何时雨,而后痛恨地咬住了他的手腕,咬断了他的手筋。她尝到了血的味道,她看到何时雨痛得浑身打颤脸色发白,可他一声不吭,只等阿箬出了这一口恶气,才唤她:“阿妹。” “从此以后,我不再是你的阿妹,何时雨……我们相识十余载,我从不敢想你居然能骗我。”阿箬恨他,她恨他的欺瞒背叛,恨他与何桑不知何时也沦为了吴广寄那般屠夫。 她明明听何时雨说过,他就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不愿死后被人分食而逃出了城,又被阿箬救起,这样的人,为何能饮下旁人尸体煮沸的肉汤? 阿箬嘴角的血化为了水迹,口中也尝不出任何腥气,何时雨在听到她说她不再是他阿妹时的脸色,比阿箬咬断他的手时还要白。 “再见面,我不会放过你,哪怕我真的杀不死你们,但等着吧……我总有一天会让你们付出代价!”阿箬尖叫着将何时雨推开,免得他的出现脏了寒熄的这一寸土地。 推开何时雨后没多久,岁雨寨便散了。 因为一场饕餮人肉宴,打破了岁雨寨巩固了几十年的情谊,因他们获得了不死不灭的身躯,从此以后世间再无神明。 后来这么多年,阿箬对何时雨还是有恨的。只是寒熄回来了,虽未完全回来,可阿箬的心似乎在随着寒熄化作实体后逐渐落到了实处,不再恍惚无助,连带着对何时雨的那一丝恨意,也平静了许多。 隔着一扇半人高的竹门,秋风扬起阿箬的裙摆,也扬起何时雨的紫袍,层层叠叠的梧桐叶下,二人之间隔着数十步遥遥相望。 终不是童年无忧无虑的年纪,何时雨不再是能将阿箬扛在肩上带她飞奔的少年,阿箬也不是能坐在他的肩头大喊“飞呀”的幼女。 “许久不见。”阿箬叫他的名字:“何时雨。” “嗯。”何时雨听她这般称呼自己,也应了:“许久不见,阿箬。” 他推门而入,一派轻松自在,仿佛老友重聚,闲话家常:“我也想过你会找来的,比我料想中的要迟了一些。你既然来便暂且不急着走吧,现今不似以往,日子好过了我也不是只会烤树根了,待会儿我做几道拿手素菜你尝尝……” 他跨步入院,才瞧见了坐在院子角落里,梧桐树下的男人。何时雨一怔,这一眼竟叫他看傻了,仿佛魂魄飞走,声也停了。 寒熄难得将目光从这两棵贴在一起的梧桐上分开,察觉到何时雨视线时不待对方说话,便朝他的方向看了一眼,两息之后,寒熄对他轻轻一笑。 何时雨的魂因这一笑又飞了回来,他不再近前,只是似是无地自容般苍白着脸色对寒熄深深鞠了一躬,再看向阿箬,他也能露出笑容:“你得偿所愿了?真好啊。” “你知我所愿?”阿箬问。 何时雨继续笑道:“见之便知了。” 何时雨曾见过寒熄的,在吴广寄要将寒熄剁碎丢进铁锅里之前,他便与寒熄有过一面之缘。他不曾与阿箬说过,阿箬知道他们吃的肉是寒熄身上落下来的,当时便疯了,不论何时雨与她说什么她也听不进去的。 素菜要做,债也要偿还,恩怨要了,都待吃完饭再谈。 殷柳素来肠胃不好,迟了一个时辰没按点吃上饭,她晚间便会睡不好。 何时雨抿嘴,请阿箬就坐在院中石凳旁,他道:“时辰尚早,我烧饭很快,等会儿饭菜端上正是日落,可一边赏晚霞红枫一边吃。对了,我还酿了梅子酒,阿箬可要尝些?” 阿箬就坐在寒熄身旁,她看了一眼寒熄,对何时雨摇头,何时雨道:“那我拿来,你不喝便放着。”他又对殷柳道:“你不能喝,免得伤胃。” 殷柳自入院以来便一直沉默着,她料不准何时雨与阿箬的真实关系,心中一直忐忑,何时雨与她说什么她也没听清,只是在人走了之后坐不住,匆匆回到了房前趴在窗后看着。 小院的厨房离石桌不远,何时雨在灶前忙碌的模样尽入阿箬眼底。 她此番是来杀何时雨的,何时雨自然知晓,他听说过阿箬以往对付那些岁雨寨中人的手段,自然不会傻愣愣地以为她这次还会放过他。 他不走,是认定自己会死,还要留阿箬来吃这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