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惟演以前不愿回想,觉得人这一生中大概都会有这样那样的遗憾和无奈,没事拿出来咀嚼,就像吃以前嚼过的甘蔗渣,糖分早已被榨干,满嘴粗糙无口感可言。 而他跟韩韬之间的遗憾,一半是少不更事的冲动和乐观,另一半是对于自己付出后所得结果的不满和怨怼。他们都有改变和付出,只是对方付出的那些,不是他最需要的。 这个城市一如既往的安静祥和,北方小城,海洋气候,住起来的确比其他地方舒适不少。他们上学的时候这里还有着老城区的苦情味儿,市政天天挖路修管道,搞得市民怨声载道,恨不得给马路装上一条拉链给他们用。现在几年过去了,再看市区已经是高楼林立,道路平整,规划得当。 傅惟演驱车回家,他看这灯火通明的城市,心想什么东西都是往前走的,城市是这样,城市里的人也是这样。他打开车里的音乐,降下车窗,等着外面的冷风吹进来,又绕了趟远路,直到身上的水煮鱼味和心里的烦闷一块儿吹跑,这才掉头回家。 第二天傅惟演醒来的时候杨炯已经出门了。昨天他到家后才想起给杨爸爸扫墓的事情,但是那时候杨炯已经困急,他把人喊去床上睡觉,没等问起杨炯又酣睡了过去。 桌上留了早饭,是简单的白粥和包子,看着像是从灌汤包店里买的。白粥下面压了张纸条,是杨炯留的,大意是他今天和杨佩琼去办点事,只能他自己吃早餐了。又叮嘱他今天去参加婚礼的话注意看好钱包和手机,如果可能会喝酒的话最好打车去,一定注意安全。 傅惟演不觉笑笑,把纸条折起来收好,坐下吃了两口,又不放心,问杨炯:“你在哪儿呢?” 杨炯刚正接着杨佩琼去墓园,冬天墓园一般是六点半开门,以前他们娘俩都是最早来,今天杨佩琼出发的有点晚,多少就有些心急。 杨炯听到信息提示的时候瞥了一眼,开车不方便回,干脆仍继续劝杨佩琼道:“不会晚的,咱一定是第一个。”说完又看他妈一眼,忍不住笑道:“杨女士今天真少女啊!” “什么少女,”杨佩琼轻轻啐了一声,也跟着笑道:“都成老太太了,我明年就六十了。” 别人扫墓都穿的很素净,她却正相反,平时不好意思传出去的时髦外套,又或者颜色鲜艳点的小围巾,杨炯给他买的好看的包包,她都会在这一天扮上,好像要做一天的都市少女一样。 别人对她这样难免会有所好奇,杨佩琼倒是很早前就跟杨炯解释过。她说,咱娘俩的苦日子过去了,现在够吃够喝,别穿的惨兮兮的,都捯饬好看点,让他知道咱过得挺好。 杨炯听多了,不免也受到一些影响,不管混得好不好,在不相干的人面前极少露怯或哭诉自己的不易。 双亲对他的影响也远不止这些,他对家庭生活的信心和向往,也是因为来自于自家爸妈。杨炯不觉感慨,又想自己周遭的人不少外面看着光鲜,实在里面问题百出的,像是他现在不太愿意接受雷鹏和许瑞云离婚的事情,可是事实就是这俩不仅离了,到现在为止也甚少有所交集。 杨炯忍不住想起弗朗,犹豫半晌,跟他妈说了,问道:“你说我把他辞了,合不合适呢?” 杨佩琼想了半天后道:“以前你爸生意上的事我没插手过,所以要是说管人,我更不懂了。但是要从人情上来说,假如这人工作干的不好,你把他辞了算是正常。要是他干的还行,你就最好跟小傅商量下。” 她说道这略微停顿了一下,转过脸对杨炯道:“你要明白,这个公司现在还是小傅他爸的,这件事如果是小傅说,我看他不顺眼,我要把他开了,那他爸肯定没意见。但是如果是你那就不合适了。你刚开始干,还没等立功呢,最好少出头。” 杨炯也想到过这一层,但是又想弗朗和孙牧的关系,心里不觉就有些犹疑。 墓地离着市区较远,杨炯跟杨佩琼扫完墓后再回家已经是晌午。杨佩琼照旧去午休,杨炯在自己的卧室里逗了会儿猫,又看着时间,约莫着傅惟演那边差不多结束了,试探着给他去了一个电话。 电话第一遍没通,等过了会儿,那边却回过来了。 杨炯问:“你那儿结束了吗?” “还没,”那边有人道:“是杨炯吗?我是韩韬,麻烦你过来接一下傅惟演吧。” 杨炯一愣,问他:“他怎么了?” 韩韬顿了顿,道:“他喝得有点多了。刚刚跟江志宏起了点冲突,在休息室里等着呢。不过没受什么伤,你别担心。”说完又道:“他今天开车来的,你一会儿打车过来就好了。” 杨炯觉得怪怪的,心里又放心不下,匆匆挂掉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