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昱醒过来的时候晏良正在数他还有多少钱。 替这泥团买药、买衣服已经超出晏良的预算了,而这泥团昏迷不醒,梦中还又喊又叫,昏了两天才醒来。 而且这人醒过来第一件事竟然不是找救命恩人,而是从床上一跃而起往外跑。 晏良在床头看着这少年神色惊惶,虽然还是不太清醒,但跑路的意志倒是十分坚定。 然而他几天没吃饭,昏迷时也只少有进食,浑身无力,跑了两三步,“pia”地一声,五体投地。 “你跑什么?”晏良挪了过去,扶他起来。“我好歹还是你的救命恩人啊,不来感谢我一下么?” 少年脸上生了冻疮,还有划伤,红紫交加,整个人看起来凄惨极了。 少年小心翼翼地看着他,正欲开口,上唇一温,他伸手一抹,染了一手赤色。 流鼻血了。 晏良看他起了一半后跪在那里对着染血的手一副震惊的样子,默了一下,说:“……你先起吧,要谢我也不必行如此大礼。” 这少年估计以前是个富家公子,连止鼻血也手足无措,晏良在一旁指挥他,看他好不容易弄好之后,开口问他。 “你叫什么?” 庞昱眼神闪烁:“于耀。” “我是晏良。”晏良看他一眼,“你家在何处?” “开——”庞昱硬生生地憋回去,改口道:“我一个人。” 庞昱看着这青年忐忑不安,这几日他躲着人群,扮成乞丐,能看到他的通缉文书,画像画得活灵活现,让他更不敢露脸。 “你如今风寒未愈,先在我这里歇着吧。”晏良对庞昱微微一笑:“如果你不嫌弃我这里太破了的话。” 庞昱看了看这小木屋,确实有点破,还有点漏风,他从来没有住过这种房子。 “……多谢。” 庞昱第一次对人说谢谢,颇有些不自在。他想了想,又开口说:“……我能帮你。” 庞昱以前仗着父亲和姐姐的威势纵横京师,吃喝玩乐,遛狗逗鸟,过得滋润无比,要他对人说一句谢谢比包拯变白还难。如今经此骤变吃尽苦头,倒是知道了些人情世故。 晏良看出他的一腔谢意,应了一声。虽然面上没表现出来,但晏良心里对这少年醒来时的举动奇怪无比,甚至隐隐有些不妙的预感。 日行一善日行一善,总不会行一次就运气这么背吧。 晏良十分不确定地思考着。 * 那跛脚的算命先生这次带了个半大少年在身边,又瘦又矮,身上还带伤,一看就是吃了很多苦。 那条街上的人看到后心里了然:看来这就是晏先生买药的原因了。 街上的人都称呼晏良为先生,一是佩服晏良的算命技巧,二是晏良眉清目秀,尽管看起来懒洋洋的,却有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气质,这种人多是江湖侠客,文人雅士。 有人为晏良编了好几个悲惨身世,譬如“因受伤而退隐江湖的侠客”、“游走世间的方士”、“家道中落的富家公子”、“屡试不第的举人”等等,让晏良在一一否认之后不禁赞叹古代人民的智慧。 “你为何能算得这么准?”庞昱看了五天,心痒难耐,好奇心起,忍不住问他:“我看你并未卜卦……你就拿了枚铜板。” “想知道?”晏良挑眉。 庞昱猛点头。 晏良:“商业机密,不告诉你。” 庞昱:“……” 庞昱醒来后的第三天,彻底地和晏良混熟了。 晏良为人随和,和整条街上的人都挺聊得来,上至六十老太,下至三岁幼童,看见晏良都笑得牙不见眼。庞昱则是心大,他逃了大半个月,好不容易能喘口气,就松懈下来。一个随和,一个心大,相处起来自然随便了许多。 庞昱的通缉画像已经传到了东华镇,但画像上的庞昱是个眼角有泪痣,贼眉鼠眼的肥胖子;而庞昱如今瘦了半圈,眼角的泪痣也在逃跑途中因为摔伤而被伤口遮住,整个人看起来就是另外一个人,也怪不得没人认出他来。 晏良曾对着那张通缉像点评:“看起来就不是好人。” 画像上的本尊就站在他身边一起仰头看着:“……嗯、嗯。” 好丑。 丑到不忍直视。 庞昱想想他爹,又想想他姐庞皇后,心道还好他姐不像他爹。 如果庞太师知道他家坑爹的傻儿子嫌弃他爹的容貌,估计会一巴掌呼上去。 儿女都是来讨债的,这句话果然没说错。 远在千里之外,开封府庞太师府内,庞太师快愁到头秃。 他知道自家那个傻儿子是什么德行,除了遛狗逗鸟吃喝玩乐就不会干别的,十六岁的年纪见到女子就跑得远远的,要让庞昱欺男霸女强抢良家妇女那是比包黑炭变白还不可能的事。 所以陈州那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