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士摇了摇头,叹道:“老人这个情况,上着生命维持也没用,就是多受一会儿罪……心脑血管不好早不来医院,身边也没人真够可以的……” 何田脸上讪讪,好像那护士批评的是他,最后还跟护士说了个对不起,拜托他们继续抢救。 也许是叶加文那几句话起了作用,二十分钟不到,李大爷两个儿子全来了,还各自带着家属。这几位孝子贤孙一同冲进病房,不到两秒钟传出来一片哭声,老人那边还没凉透,这边哭了几声就吵上了。 “你住得离爸爸近,你怎么不去看看?爸爸生病多久了你都不知道?” “爸爸今晚没给你打电话吗?你接了吗?你就说你几个月没回去看他了?” “别吵了!人都没了,赶紧张罗后事啊……爸爸临走留下话没有?” “后事?大嫂你就惦记着爸爸的房子吧?!我大姐可还在美国没回来呢,现在就惦记早了点吧?” “你别吵,你嫂子说的有道理……”那大哥模样的中年男子这时才仿佛发现了何田,他眼睛一亮,指着何田道:“是那个小兄弟送爸爸来医院的,问问他老人临终说了什么没有。” 几个人一拥而上,把何田团团围住,何田被这几位眼中的泪光和更深层次的某种光震慑得呼吸困难,他微微往后躲了躲,吞了一口唾沫,正要开口解释他赶到时老人已经神志不清了。 叶加文一把将何田拉出包围,护在身后,把几张医药费账单直接甩在了那家老大脸上,声音仿佛冰棱一样直戳出去:“要吵架回家吵去!我们不是你们家佣人,先他妈把医药费还清了!” 账单像雪片一样零落满地,几个人一时被震住,都没了声音。片刻之后,亲儿子亲儿媳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再看看一眼望去就不太好惹的叶加文,老大先软了,赔着笑脸道:“这怎么说的……我们刚一着急都忘了先跟二位道谢了,多少钱我给我给。” 说着要给掏了半天钱包没掏出来,老二冷笑了两声,把账单捡起来,拿出手机开计算器把费用一笔一笔算清楚,数了有零有整的钱递了过来,叶加文示意何田接了,从鼻子里冷哼了两声,一句废话不想多说,拉着何田就要走。 何田拉住他的手,有些为难地说:“哥,我想去看看李爷爷。” 叶加文看了看他,目光从冰冷到柔软,他说:“走,我跟你一起去。” 老人在这平淡无奇并不算太冷的冬夜里走了,从头到脚盖了一块白布,所有喜怒哀乐,失望期待,给儿子留的开心果,孙女留的巧克力,放坏了再换新的水果……都盖在一片白色下面要一起化成灰去另一个世界了。 何田站在病床前犹豫了一会儿,他上前想掀开那白布再看一眼,叶加文拦住了他的手,他声音有些微妙的哽咽:“田田,算了,别打扰老人了。” 何田于是收回手,他跟这位老人实在算不上相熟,不过去找丁小祥时见过有限几面,去他家里吃过几次怎么也吃不完的东西,听他唠叨过几次没有别人愿意听的废话,印象中老人总是很热情,越老倒越像小孩,笑得没心没肺……可突然就不在了,何田心里有些说不上来的悸动,就像一块冰凉的小石头一下下敲击心脏,敲出一些空洞的回声——你看,人命就是这样脆弱呢。 他仰头看叶加文,这才发现他长长的睫毛上似乎盈满微微的水汽,何田心里一动,终于意识到这样的场景或许他似曾相识?其实不应该让他再看到的,那不是把陈年伤口再撕开一次吗? 何田有些慌乱,他想从口袋里掏纸巾出来,却意外发现裤兜深处有两个圆圆的小东西。 何田把它们掏出来,发现那竟然是两个开心果,洗衣服的时候没有掏干净,开心果浸过水,颜色泛黄还皱巴巴的。 是有一次何田去找丁小祥,李爷爷硬塞给他吃的。 何田把那两个开心果紧紧攥在掌心里,冲白茫茫一片的病床鞠了个躬,就随着叶加文退了出来。 他经过依然争吵不休的一家人,摊开手掌,把那两个开心果递了过去,冲年轻一点的儿子说:“李爷爷临终时,跟我说他家小毛爱吃开心果。他还说家里有许多好吃的等着你们回去吃。” 几个人看着两颗泛黄发皱的开心果,突然就没了声音。 …… 回家的路上,两个人都没有说话,何田心绪起伏,一会儿想到自己的父母,一会儿又想到叶加文的父母,他将目光从窗外光影交错的长街收回来,望向叶加文,只见对方一手握着方向盘,一手搭在中间的储物箱上,面沉如水专注看着前方的道路。 何田默默握住他的手,用指肚轻轻摩挲他的手指关节。 叶加文转过头,淡笑道:“宝贝,我没事的,我就是想起,以前我母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