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十余日,嬴衍便和宫人们一起照顾她们母女,一得了空闲便来陪她,亲侍汤药。偶尔,还要替肚子胀气的小鱼排气拍奶嗝,常被她吐出的奶渍弄脏冠服。 他素来喜洁,本该是厌恶的,然而小鱼是他的亲骨肉,纵使还没有长开依旧是红红皱皱的一团,在他眼中却可爱得紧,每日乐此不疲,一旦得空绝不假手他人,就连坐月子的岑樱都不及他照看得多。 平素在外人之前生杀予夺说一不二的皇帝陛下在女儿面前竟是这幅尊容,宫人们暗地里都笑得合不拢嘴。岑樱本还担心他会不喜女儿,见此才稍稍放了心。 夜里岑樱辗转反侧他便也跟着忙上忙下,常常是熬得眼睛里遍布血丝,第二日还要强打起精神去上朝。岑樱看在眼里,渐渐的也有些动容,两人的气氛倒比从前好了许多。 三月廿七,就在她生辰即将来临之际,柔然的使团抵京了。 嬴衍在含元殿设宴款待了岳父。他仍做汉人服饰打扮,朱红官袍掩去了无法打直的右腿,衣冠磊落,风仪峻整,恭敬地立在金阶之下行柔然的礼节: “下臣拜见大魏皇帝陛下。” 音色在宽阔的大殿内泠泠回响,有若金玉相鸣,霎时便将众人目光吸引过来。 去年参加女儿大婚典礼时他是易了容的,因而朝臣们眼下方是第一次见到他真容,不少老臣都倒抽一口冷气,惊惶相视。 眼前这个柔然使者,怎么那么像当年暴薨的长平侯谢云怿? 御座上的天子面上却是古井无波,抬手示意免礼:“贵使远道而来,不必多礼,可先在宫中暂住,随后,我们再商议回礼之事。”。 徽猷殿中,岑樱听说父亲来了,心神不定地从白日捱到了黄昏。 “阿爹!” 远远瞧见丈夫和父亲的身影出现在回廊尽头,身后还跟着周沐。她疾步朝他们走了过去,杏眼泪光盈盈,依赖地打量着父亲。 阿爹还是没有什么变化,只气色倒要好上许多。分明他走了还不到一年,她却觉得已经过了很久很久。 岑治亦打量了女儿一晌,抬手比了比:“像是长高了些。” 她扑哧笑出声来:“我都要十八岁了,还长高啊。” 又问他:“阿爹,阿兄怎么没来?” 岑治凉凉斜女儿一眼,仿佛又是清溪村中那个二五不着调的教书先生:“他公务繁忙,一时走不开。不过也是给他外甥女备了礼物的,你还担心缺了她的不成?” “那让我看看,阿兄给了小鱼什么礼物?” 岑樱亲昵地挽着父亲,往殿里去。 进到殿中后,岑樱先带父亲去看了新生的女儿,小鱼才吃了奶,正躺在摇篮里安静地睡着,原先皱巴巴的小脸已经舒展了一些,皮肤白如玉曜,瞧上去十分可爱。 岑治爱怜地打量外孙女许久,突生感慨:“倒比你小时候安静许多,你像小鱼这么大的时候,可没少折腾你老爹我。” “哪有!”岑樱不信,“哥哥说我小时候最乖了!” “那是他骗你呢,难道在你面前还说你坏话?” 父女俩立在小鱼的摇篮前说说笑笑,唯把女婿徒弟晾在身后。 周沐下意识瞥了眼天子神情。他面上挂着淡淡的笑,并无从前的阴沉不快。 夜里,嬴衍在徽猷殿的后殿中设宴款待远道而来的泰山大人,连自岑樱有孕后便迁之别室的阿黄也放了出来。 三杯两盏入腹,岑治有些微醺,竟开始抱着阿黄诉起衷肠来,眼泪流得哗哗的,场面心酸又滑稽。到最后,阿黄也嫌弃地跑开了,跑到岑樱身边吧嗒吧嗒吃她剔好的牛肉。 周沐笑:“老师像是醉了,还请陛下赏臣一个恩典,扶老师下去休息。” “谁说我醉了?我酒量可好得很呐!”岑治不服气地挥拳轻攘徒弟一拳,又朝女儿晃了晃杯子,“来,阿黄再陪云怿喝一杯!” 这是真醉了…… 岑樱扑哧一笑,要扶父亲去休息,却被丈夫拦住。嬴衍道:“我来吧,你还在月子里呢,还是不要劳累的好。” 他同周沐一人一边架起了岑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