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邱逸小心点头,有如正在狼窝边移动的兔子,看到沈怡闪烁火光的瞳仁,真担心她暴露闫嘉盛描述的泼妇相。 沈怡恼的是丈夫亲疏不分,邱逸本来不知情,面试被刷也怨不到她头上,现在倒好,闫嘉盛主动送人头,可不成了自己亏欠他? 她强忍怒意,皮笑肉不笑地揶揄:“你俩可真好,什么梯己话都能说。” 邱逸发觉自己又犯了错,或将好友推入水深火热,忙补救:“其实我也不是很想去民兴上班,听说国营设计院收入不如私企高,竞争还特别激烈,没点背景新人很难出头。” 沈怡瞧他还算明事理,淡定地顺竿上:“这话真实在,别的院什么情况我不知道,但民兴论资排辈真的很严重。新人进去只能做画图狗,练几年过渡到熟手画图狗,再耐几年混到主任画图狗。如果能考到一注证,就有机会升到专业负责人,干点校对审查的活儿。等年纪再大点儿,人脉全了底子深了,拼个副总工程师回来才能彻底告别画图狗行列。如果运气不好,又没考到证书,多半就只能从熟手画图狗做到资深画图狗,再到大龄画图狗、退休画图狗。这是绝大多数员工的人生轨迹,据我所知90%都会一条狗做到老,所以我才会逃离那里。” 邱逸露出当天第一个微笑,颊边莹莹的光泽仿佛融化的糖霜。 “堂堂设计院变狗舍,听起来真心酸,据说还有机会吃上公家饭。” 沈怡疑惑,须臾领会“吃公家饭”就是坐牢的意思,大笑:“没错,如果立场不坚定被甲方或者领导带进沟里,没准还会吃枪子呢。这点你们建筑师比我们结构师强,好歹背锅的几率小点。” 邱逸认真指正:“那可不一定,住建部出台了最新规定,以后建筑工程质量出问题,工程五方的项目负责人都将被追究责任。这五方的设计负责人通常都由注册建筑师担任。” 沈怡挑刺:“那是项目总负责人,普通建筑师不照样没事,哪像我们做结构的,一根梁没算对都有可能招来杀身之祸。” 她抬杠的模样再次逗笑邱逸,温厚地迎合她:“有人说建筑师常做白日梦,把造梦的任务交给结构和施工。这么一想后者是挺惨的。” “岂止惨,是惨不堪言。就拿设计迪拜帆船酒店那个马丁约克曼来说吧,他为世茂集团设计了上海深坑酒店,那效果图一出来,我们看了都骂他神经病。在地质条件那样恶劣的负海拔地区造高楼,脑袋上的坑也够深的了。为了给这个疯子圆梦,也差点逼疯一堆做结构和施工的工程师,在坑里死去活来3年,好歹把那壁挂式酒店盖好了。试想如果工程不能如期完工,人们绝不会怪马丁约克曼的方案难搞,只会把工程师们当笑话,这不是歧视是什么?” 沈怡发现自己话匣子打太开,放跑了在押的怨怼,赶忙收住,清一清喉咙转话:“除了民兴,你还有别的选项吗?北京建筑设计这块缺口还是很大的,以你的条件应该不难找工作。” 邱逸点头:“华灿前天说,想让我去他爸爸的公司上班。就是筑美。” 他补充的四个字如同四道滚雷擦过沈怡的耳廓。 “筑美是他爸爸开的?” 她琢磨筑美是不是还有魏鼎铭之外的幕后boss,没想到真相是一记霹雳,端端击中她的头顶。 “他爸爸就是筑美的董事长魏鼎铭。” 第10章 沈怡愣了半晌,脑子像暴雨中的池塘落满密实的雨脚。 “华灿是魏董的儿子,那他怎么不姓魏?” 沈怡没见华灿与魏鼎铭同过框,筑美的员工好像都没拿他当少爷对待,更没人如此介绍过他。 邱逸也愣了愣,回答裹满犹豫:“他好像跟他妈妈姓。” “那么筑美的总经理魏景浩是他哥哥了?” “嗯,我也不太清楚他家里的事。那个,沈姐,我们是不是该走了,嘉盛那边该等急了。” 他借口岔话,沈怡不便追问,她的手机放在车里,正好能背着他给丈夫打电话,通话时顺便做一个小测试。 “我遇到点小麻烦,你现在出来一下。”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