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缜颔首。 等三人走了,萧缜才进了大帐。 大帐分内外间,萧守义、萧涉在外间坐着, 年长的低着脑袋,年轻的双眼无神, 瞧见二哥,眼珠子才动了动, 滚下两行泪。 萧缜再进了内间。 萧延、萧野、乔长安、佟贵在床前跪了一排,此起彼伏地哽咽着,周献坐在桌子旁,满面悲悯。 萧缜看向床上。 离开牛头山已有半个月,半个月内老爷子的身体状况更差了,曾经健硕如牛的武将身躯瘦成了文人模样,须发全白,蜡黄的脸庞不见生机。 萧缜定在门口,从眉梢到唇角,从肩头到指尖都在颤。 萧穆看看他,叹道:“来来来,你也跪过来,跟他们一起哭,哭完这一场就行了,谁也不许再给我添堵。” 萧缜没去跪,反而走到离床最远的地方,背了过去。 萧穆:“行,你们爱怎么样就怎么样,爱哭的小点声,别吵了我睡觉。” 老爷子还真把眼睛闭上了。 萧延:“天杀的哪个梁兵砍的祖父,我要把他们大卸八块!” 老爷子:“用不着你,砍我的追我的都被你二嫂带人杀光了。” 萧延:“那我就去踏平梁国都城,抓了他们的皇帝大卸八块!” 老爷子:“有志向,将来梁帝要没死在你手里,你别去给我上坟。” 萧延一听,嚎得更大声了。 萧野转身去看二哥,眼中全是恨。 梁兵该死,可如果不是皇上非要伐梁,非要带上老爷子一起,自家老爷子会遭这份罪? 冯籍必须守北边,范钊有勇无谋不能用,鲁恭智勇双全却让他守京城,偏要七八十的老爷子跟二嫂去打梁国,归根结底就是皇上更信任鲁恭,更愿意让鲁恭给他守都城守儿子,对老爷子没那么深的信任,却舍得把老爷子当刀用! 乔长安看得出他的恨,也明白他的恨,瞥眼旁边的萧延,他朝萧野摇摇头。 不能说,说出来挑起三哥的恨,三哥藏不住。 萧野一拳砸在床上。 老爷子睁开眼睛,瞪过来:“哪个砸的?” 萧野梗着脖子道:“我砸的,有本事您来打我!” 老爷子呵了声,喊老五。 萧涉立即进来了,声音嘶哑:“叫我干啥?” 老爷子:“替我揍你四哥一顿,去外面揍。” 萧野:“……我错了还不成吗?” 眼看着萧涉真的要来提他,萧野赶紧虚抱住老爷子的腿,这样萧涉就不敢硬抓了。 老爷子笑着看戏。 几兄弟在这边守了一下午,一会儿哭一会儿闹,吃过晚饭后终于被老爷子撵走了。 老爷子只留了萧守义、萧缜。 叔侄俩都跪在榻前。 萧穆对儿子道:“守义啊,你有本事,是个忠将的好料子,但官场上的事你不如老二,将来不管遇到什么事,家里的家外的,凡是你拿不定主意的,都跟老二商量着来,老二不在还有阿满,阿满不在还有凝芳,能做到吗?” 萧守义毫不犹豫道:“能!” 萧穆:“做将军就要听皇命,有胜算的仗要敢打,必败的仗也要敢打,战死战伤更是家常便饭,不用怨怪任何人。爹不怨,你也不许怨,谁要是在你耳边发牢骚,你就把他的牢骚骂回去,免得给一大家子人招致祸患,能做到吗?” 萧守义:“能!” 萧穆:“爹信你,老三老五那边你都盯着点,别给他们机会闯祸,行了,去睡吧。” 萧守义:“儿子不睡,儿子在这儿守着你。” 萧穆:“你跟老五都守好几晚了,该让老二他们几兄弟尽尽孝了。” 萧守义这才退下。 萧缜去倒了碗温水,拿勺子舀着喂老爷子喝,喂完了继续在旁边跪着。 萧穆看看这个孙子,一时竟不知道该交待什么。 萧缜:“有我跟小满,家里事您不用操心。” 萧穆:“阿满已经被我带出来了,她那边我很放心。” 萧缜沉默。 萧穆叹道:“你啊,从小就是兄弟里面最有城府的,论兵法韬略官场权谋确实不用我操心,唯独你这性子,太冷了。” 不是冷血,而是过于理智,太理智的人做事就容易从利弊出发,甚至亲情都得为利益让步。 其实人性大多如此,不然哪里来的那么多手足相残祸起萧墙? 一个有手段的人,只要他愿意,只要他多一点耐心,是能解决亲人间的这种争端的,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萧穆担心的是二孙子不愿意忍不愿意浪费精力,宁可快刀斩乱麻,一了百了。 就说以前在乡下,如果没有他,如果柳初是二孙子的媳妇,贺氏敢那么使唤柳初,二孙子就能直接跟叔父那一房分家。 如果一直住在村里,分家就分了,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