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嗽。 魏琦动作一顿, 面露感伤。 自打去年皇上在剑门关险胜回京, 龙体便如被风霜摧残了的老松, 渐渐有了枯萎之相。 御医们看过, 洛城的名医们也都给看过, 皆道皇上是郁结于心, 伤神过久, 自会伤体。 魏琦还记得当年在蓟州, 皇上龙精虎猛, 连风寒都没得过几次,直到皇后病逝, 皇上心如死灰,身上才开始显现出岁月的痕迹, 时而烦躁难眠, 时而风邪侵体。 这次, 压在皇上心头的是十几万大军的性命, 是冤死在剑门山火里的七万大军, 是为了救驾而未能安享晚年的萧老爷子,是深海般的悔恨自责。 将军出身的皇上,爱兵甚过爱民, 大军死在正面厮杀犹可接受,死在滚滚山火浓烟中…… 魏琦每每想起来都心如刀割, 何况皇上? 等那咳嗽声消了,魏琦才跨了进去。 兴平帝刚刚喝了温水, 坐靠在临窗的长榻上休息,手搭在腿上,旁边摆着一份奏折。 此时的兴平帝,鬓发如霜身形清瘦,外人再难从他身上找到昔日蓟州总兵韩宗平的身影。 刘公公恭敬地退到一旁。 魏琦躬身道:“皇上,臣来了。” 兴平帝看看他,问:“太子最近如何?” 太子还在孝期,不过从今年正月开始,兴平帝安排太子去政事堂观政了,由二相提点教导。 魏琦:“太子十分勤勉,经常比臣等先到政事堂,对军务政务也常有卓识高见。” 兴平帝点点头:“朕恐怕见不到天下一统了,只盼望太子能做个知人善任、勤政爱民的明君。” 魏琦喉头发哽:“求皇上别再说这种话,臣听了难受,皇上春秋鼎盛,好好将养着,只待时机成熟便能再次御驾亲征,成就天下一统的千功伟业。” 兴平帝笑笑,捡起旁边的奏折递给他:“你看看,萧缜又来气朕了。” 魏琦双手接过奏折,展开一看,发现是萧缜恳请皇上准许他们叔侄五人免职丁忧的折子。 大裕朝基本沿袭了前朝的律令,遇父母、祖父母丧事,文官需按制免职丁忧,武官给丧假百日,不除官。 去年腊月老爷子刚办完丧事,萧缜就替叔侄五人递过折子,恳请皇上准许他们免官一心在家为老爷子服丧,皇上没批,只按律给了叔侄五人百日丧假。 如今百日丧假即将结束,魏琦也没想到萧缜竟然又为此事递了折子,写得真情实意的,悉数老爷子待他们四兄弟既是祖父也是恩师,魏琦都忍不住动容,再看皇上泛红的眼眶,分明是哭过。 萧缜还说,现在国无战事,他们叔侄才想破例守家为老爷子服丧,一旦遇到战事,只要皇上有命,叔侄几人定当赴汤蹈火为君效命。 厚厚的一封折子,魏琦看完,叹息道:“皇上,既然萧侯一片孝心,您就成全了他们吧。” 兴平帝侧过身,这一侧,泪水便夺眶而出。 怕被魏琦、刘公公看出来,兴平帝没有去擦,只视线模糊地看着窗外,道:“萧老为救朕而死,朕岂能免了他儿孙的官?” 魏琦:“皇上已经敕封萧守义为卫国公,爵位世袭罔替,老爷子两房子孙都封了公侯,如此殊荣,他定能含笑九泉。” 兴平帝:“那是他们应得的。” 魏琦朝刘公公使个眼色。 刘公公便请示道:“皇上,茶凉了,老奴去换壶热的。” 兴平帝摆摆手。 刘公公走后,魏琦上前两步,挨着榻边低声道: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