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镇海卫出来,李彦直叫来了吴平、王牧民和林道乾,将方才田大可的供述拣要紧的与他们说了,林道乾道:“三公子,你看这回不是陷阱了吧。” 李彦直道:“看来不像。但是否有一个田大可都没看出来的陷阱,就难说了。” 回到月港之后,便安排前往日本之事。他虽然着急,但果如林尾所言,要前往日本,不是想走就能走的,必须等待季风,所以李彦直便在月港权住,调遣财货、人手。 林尾在澎湖听说了镇海卫的消息后,派人来与李彦直道:“我方此时既无法去日本,那群倭奴如何便回得了日本?我料他们此刻必定还在附近海域!” 李彦直醒悟过来,又派王牧民与杨舟分别探访大员、福建沿海的港湾、海岛,却仍然是一无所获。 等到季风起时,沈门不但将之前在海战中损坏的船只一一修补完工,还为李彦直制成了一艘五桅巨舰。李彦直见船心喜,因命名之为“福太和”。季风一起,福太和试水无恙之后,他便率领船队北上。 李彦直在月港时,操持澎湖与大员政务的重任便完全落在陈羽霆肩上,他想:“二公子的事情自有三公子挂心,我只要处理好这边的事情,就算帮了忙了。”竟是一心都放在澎湖、大员的建设上,一边增筑澎湖水寨与安平村的防御工事,一边划出市集区域招引商人,又从江左引进良农教民垦殖,开辟农田,又从佛郎机商人处引进新作物,安平村的农业生产在李彦直离开时已渐渐走上正轨,而陈羽霆亦积累了许多开垦荒地、沟通土著、安置新移民的经验。 明清两代,号称“重农”,劝农、护农的政令亦多,但实际上其政治体制与社会体制对农业均十分漠视。地方官员但管收粮,口头劝农而实际上多不管农事,六部中的大司农以及附属官员,绝大多数亦皆不通稼穑,政府对于农业基本是放任民间自生自灭,官员偶有建策,帝相偶有谕令,也大多是应急应事,如因应水患而修堤坝之类,像陈羽霆这样在平时就调动自治政府的资源,持续地关注、改进农业那是绝无仅有。 算算李彦直出发前往双屿已有月余,这日忽报有人来拜候,陈羽霆正在和一个老农商量番薯的种植方法,谈得起兴,便让从人婉拒来客,不久从人又跑来道:“那位大师说是里长你的故人,定要见里长一见。” 陈羽霆一怔:“大师?是个和尚?我不记得我有什么和尚故人啊。” 但还是决定见那人一见,不久从人便带了访客到,远远望去果然是个和尚,走近看清出了面目,陈羽霆不由得大吃一惊,赶紧屏退了左右,这才拉着那和尚叫道:“破山!破山!怎么是你!你……你怎么出家了?” 眼前这个青年和尚,身材颀长,体形精干,但脸却俊得有些漂亮了,鼻梁笔挺,眉毛淡而且长,秋水中的倔强隐于佛家的安宁之后,虽是剃了光头,烧了香疤,却令这个年轻人更具一种摄人的魅力!这个和尚,正是曾入一以室后又被李彦直逐出门墙的破山! 陈羽霆心道:“他必是被钜子逐出门墙之后心灰意冷,所以竟遁入空门!”心中不免有些悲怆,又有些怜悯这个昔日同门,拉了他手道:“破山,你这,这……” 破山脸上却看不出有半点心灰意冷的样子,见陈羽霆似在可怜自己,也不以为意,轻轻一笑道:“莫再叫我破山了,如今我皈依佛门,法名玄灭。我眼下十分快活,你不必搞得我很可怜似的。” 陈羽霆却摇头道:“你不用强撑了,我知道你肯定是受了很大的打击,要不然如何会遁入空门?”又道:“其实现在钜子偶尔也还会提起你,我想他心里其实还是想你的。不如我找个机会,给你求个情,看看还有没有挽回的机会……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