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大树为延平伯,一切丧礼,许以侯爵制式进行。圣旨中又写满了各种溢美之词,说什么李大树忠仁宽厚、教子有方云云。 再接下来,便是诸王的使者行礼,本省布政使、按察使、都指挥使上前上香,再接下来才是本府知府、本县父母官上香,再接下来才是到场的进士、乡绅上香,李彦直权倾朝野,结交遍天下,部属满东南,甚至连佛郎机人都来了。在尤溪这种乡下地方,一个举人都是了不得的事情了,但这时要轮到举人都不知要多久,至于和李家交好的巨商豪贾,那都得在后面等着呢。 只上香一事就忙了半日,李彦直虽是练过武的人却也经受不起接连的答礼,最后冯保忙建议他兄弟五人轮着来,没轮到的就到后面休息,他是代表皇帝说话,谁也不敢二语。 李彦直到了后头,才有弟妹奉上茶汤,他娘又嘱咐:“别让三仔太累了,他才回来,赶了上千里的路,心里苦,若再受煎熬,怕身子挨不住。” 尤溪知县和永安知县躲在旁边听到,忙“奉老夫人命”,去抬了张靠背长椅来请侯爷暂歇:“老夫人请侯爷躺一会。” 旁人都退下了,李彦直看看陆尔容不在跟前,便拉了弟弟李智问:“我怎么觉得还少了一个人?” 李智问:“谁?” 李彦直道:“还有谁!你姐啊!” 李智啊了一声,说:“好像风笑叔说姐的八字犯冲了,没让来灵堂,只是在老宅里戴孝。” 李彦直哦了一声,又问:“姐身体还好吧?” 李智说:“还好,就是瘦了。娘和大嫂她们都说是吃斋吃的。” 李彦直默然半晌,就不再说话了。 这场忙乱弄了足足三天,余韵又有七八日,没有一件事需要李彦直操心,但他却得像一个木偶一般被人牵来扯去,直到第十日才算歇下,对李介说:“二哥,亏是丁忧了,不然哪里受得了。” 这时诸官都已经回去,热闹散尽,整个李溪镇便说不出的冷清,那些白绸白纸什么的散落得漫山遍野都是,预计都要花个把月才收拾得干净。 李溪镇地处深山,但有个李彦直坐在这里,每日还是有不少人进进出出,或是来讨好,或是打探消息。李彦直却在丧礼之后便闭门不出,只是隔三日到三合馆讲学传道。 这么过了两个多月,哀伤渐去,进入了平静而恬适的乡居生活,这种生活,李彦直在任上时不知盼了多久,不想这时闲了下来,却惹出了一身病来,有时忽然心跳加速,多汗手抖,一开始还以为是吃错了东西,或以为李彦直是习惯了外乡的水土,忽然回家水土不服了,便有下属千里迢迢从上海一带设法加急运了新鲜菜蔬肉禽来,但也没什么效果。 又有人说,怕是丁忧期间戒了色,阴阳不调,李彦直想想也是,最近是少了房事,便又有人去选了十六对来自各地的二八佳人来,却依然没什么效果。 跟着便有人疑神疑鬼起来,认为可能是有人下咒语用魇针,便有人到处搜寻,使出锦衣卫的本事把李溪镇闹得鸡犬不宁。 李彦直愈加烦躁起来,怒道:“你们都给我消停消停吧!少整些事情,我还少些烦恼!” 直到这日郑庆云来访,他下野时的官虽没李彦直大,但在李彦直幼年时曾保护过他,因此李彦直执礼甚恭,仍以晚辈自居。 郑庆云听说了他的症状,笑道:“这不是身病,乃是心病。” “心病?” “对,心病,或者说,是闲病。”郑庆云道:“彦直你从极忙碌之中忽然卸任,转为极安逸,便易发此病。我当初也曾有过,也没什么大碍,过得数月,等习惯了就好。” 李彦直哦了一声,笑了起来道:“如此看来,我倒是一条劳碌命。唐人说:偷得浮生半日闲——偷得半日闲是乐事,偷得太多了,老天爷就不许了。”(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