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西斜,月光晕染了薄云些许凉意。 秋风阵阵吹来,新桥这一处很安静,偶尔从草丛中传来几声虫鸣。 那是秋后的蚂蚱,它们趁着生命最后的时光,依恋又不甘地嘶鸣,唱尽虫生最后的繁华。 “咳咳,”仇婆婆的声音有些沙哑,却难得起了温情,“我是喜娘带着长大的。” 仇婆婆口中的喜娘,便是和仇家结缘的蜘蛛精。 喜娘是一只千年的蜘蛛精,偶尔能幻化成人形,大多时候,它是变成原型窝在屋里。 它是一只脸盆大小的蜘蛛。 蜘蛛嘛,黑黢黢的,又生了毛茸茸的脚,背上还有好几对的眼睛,虽然同样有毛,却不如猫狗受人待见,尤其是喜娘这样的大蜘蛛,大家瞧着它,不对它跳脚大叫,已经是礼貌和勇气。 平时时候,喜娘住在仇家偏院最里头的那间房间,兢兢业业地为仇家吐丝。 …… 想起旧时的时光,仇婆婆眼里的眼神都温和了。 “我还记得,喜娘喜欢种花花草草,尤其喜欢种一叶兰,院子里干干净净的,风吹来的气息特别好闻。” 那是她孩提时候的时光,她已经许久不再去回想。 一叶兰又叫做蜘蛛抱蛋,叶片碧绿细长,果实像蜘蛛的卵,下头的根茎像八脚蜘蛛。 如此一来,它瞧过去就像一只蜘蛛抱着自己的蛋,因此,它才得了这诨名。 喜娘喜欢这一叶兰,就是因为这蜘蛛抱蛋的诨名。 仇婆婆叹息了一声。 那时不觉,如今想来,处处皆是痕迹,喜娘她,在仇家待得也是孤单的吧。 …… “咳咳。”仇婆婆从那充满温情的小院子回忆中回过神,似是想起了什么,眉眼间又添了郁色。 “我自小由喜娘养大,在我心里,她如母似姐,就是爹、后娘、手足的兄弟,她都更为重要。” 所以,仇家的家主之位,她愁春和势在必得。 “只有夺了家主之位,喜娘才能跟着我。” 听仇婆婆这么一说,潘垚突然想到一事。 那【鹤情】秘药中,最为重要的一味药引便是蜘蛛精的妖丹,那这喜娘…… 果然,才这样想着,还未出言,就见仇婆婆的脸色沉了沉。 她目光看向彭一耘,眼皮耷拉,眼里透着几分阴狠。 “你这鬼差倒是知晓挺多事,不错,我仇家祖上是和一位道君有过约定,只等时机成熟,便为道君做一件事。” 她呵呵笑了下,面有嘲讽之色。 “什么道君,也不过是蝇营狗苟之辈!” “你道他让我们仇家为他做什么?为他缝合魂体!堂堂一道君,本该是风光霁月,犹如仙人一样的存在,他倒是出息,身体和魂体四分五裂,还将自己藏在瓶子,瓮坛,大鼎之中,最后要我仇家这样的缝尸匠为他缝合。” …… 如此藏头露面,尚且年轻的仇春和莫名觉得不安,只道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内情,为何道君会成这般模样。 仇春和不安,“爹,这里头当真是道君吗?” 仇家的院子里摆了张供桌,只见上头摆了三器。 玉白色的瓶子,宽口大肚,两边带耳,再往右是一口瓮坛,半人膝高,土陶制式,上头绘着如心肺肝脾一样的图案,最后的位置,摆的是一口三脚圆肚的青鼎。 仇顺禹皱了皱眉,“不许对道君无礼。” 见大女儿攥着荷包,青葱的手指不自觉地绞着,似有不安之色,他心中又觉得自己说话生硬了些,轻咳两声,有些不自在。 “自然是道君!” 仇顺禹朝旁拱了拱手,以示恭敬。 “道君风光霁月,一时不察,为奸人所害,魂藏三器蕴养……他于我们家有恩,咱们自然要知恩图报,为道君尽这绵薄之力。” 说是恩,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人情往来向来如此,雪中送炭难得,锦上添花轻飘。 眼下,有度真君算是在微末时候,只要他仇家尽心,自然算是雪中送炭。 给予一个道君恩德,得他一个承诺,可保仇家数百上千年的繁盛和无忧。 像道君这样修行的人,命数绵长,山中修行不知年月,也许只是一个闭关出关,人间已经百年。 这些话,仇顺禹没有和仇春和说得太明白,只囫囵地说一句有恩。 一些事,他心里清楚就行,说出来反倒不美了。 ……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