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那影子,就是链条。 它将他和旧神像牵连,挣不脱,逃不开……除了这一处,如今的他,哪儿也去不得。 潘垚好奇,“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江云稷沉默了很久,久到潘垚以为他不会再说时,他还是开口了。 他郁郁叹了口气。 “一切的缘起皆是贪念,妙清是,有度是……我亦是。” 江云稷是赊刀一族千年难遇的天才,他落下的谶言极准,上能察千年之事,下能观百年运道,这般资质不说在江家了,就是放眼天下,也是难寻。 可谁都想再进一步。 江云稷亦是如此。 “极北极寒之处生了一株千目树,相传,此树得天地运道所生,旁人得了此树无用,不过,对于修行谶言的赊刀人来说,有了此物,就像鱼儿得了水,猛虎多了双翼……能观人生死,察人前世今生来世,是窥探之目。” 潘垚看了谢予安一眼,将那黑色的袖袍拽紧,下一刻,她察觉自己的手被反握住了。 入手是极凉极寒的触感,动作却轻。 潘垚心中微微酸涩,将那手握紧,认真地听神像黑影下,江云稷说缘起,是缘起,亦是孽,是谢予安遭兄长、师父……亲近的身边人暗害的缘由。 …… 妙清道人拼了大半的修为,到了极北极寒之地,盗走了千目树中的两粒种子。 它的种子,亦是它的眼。 江云稷得了这种子,果真修为大涨,当即便落了谶言。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是极好的命格。”神像的阴影下,眼中蒙着眼的江云稷轻叹了一声。 命是好命,却让人心生了贪念。 只是—— 天愚人啊。 江云稷微微侧头,虽不能视物,却精准地对上了谢予安所在的位置。 “我们都误会了,都想得太多了。”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这鸡犬,它当真便只是鸡犬罢了。” 潘垚愣了愣,“什么?” 随即,她像是想到了什么,那一双杏眼瞪得溜圆,瞧了瞧谢予安,又瞧了瞧江云稷,也有几分恍神。 “不会吧——” 该不会是她想的那样吧。 如果是这样,府君遭这场灾难,简直是无妄之灾! 潘垚想着小庙里特别红火的一道符,是保六畜安康的六畜平安符。 有了这符,附近养鸡场的生意都好做了。 她知道,符箓是她写的,可庇护它们,不厌烦它们在耳朵边啼叫,像鸡鸣,鸭叫,犬吠,猪哼……这些声音闹人得很,潘垚在玉镜府君那儿听过,只片刻,脑壳都听疼了。 可府君是很有耐心的。 更是以神力庇护。 如果说,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只是字面的意思的话。 那不就代表着—— “鸭儿神…”潘垚喃喃,是鸭儿神的意思呀。 在《右台仙馆笔迹》中记载了鸭儿五圣的神灵,那便是鸭儿神。 据说,杭州贡院之后有鸭儿五圣之庙,是农家祈保鸭儿养殖的神灵。 如同蚕花五圣,祂是桑蚕人家祈求保护桑蚕丰收的神灵。 鸭儿神便是这样的一方神灵,人们祈愿保佑牲畜,祂落下庇护。 以人愿为主,是极为心慈的神灵。 “不错,和鸭儿神是一个道理。”江云稷郁闷极了,声音都有些闷闷。 他怎么都没想到,自己落下的那一句谶言,【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它竟然只是字面上意思! 就不需要多想一些! 多解读一些吗! 怎么能就只是字面上的【鸡犬】之意? “这些年,随着我修为愈深,将那一双千目种子炼化成自己的眼,我瞧到的事情便愈发的透彻,这才惊觉——这才惊觉——” 江云稷的声音都颤抖了,因为激动和郁气,几乎是说不下去了。 最后,他长叹一声,一摔袖子,背着手垂头丧气。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