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兴笑着起身:“行,你好好休息。” 杜召静静坐在屋里,已然忘了身上的剧痛。他并不计较杜兴丑陋的嘴脸与算计,也不在乎那些无用的职位与军权,满脑子只有再失国土与挚友的愤恨与痛楚。 手臂从桌上一挥而过,杯盏碎了一地。 不一会儿,杜兴亲自送了根棍子来,看着满地碎片,淡定地跨过去,来到他面前:“先将就下,晚上再给你找个称手的。” 杜召拿过棍子,又站了起来,往外面去。 “你上哪去?你这个样子还是躺着的好。” 杜召没回答,兀自往士兵休息的地方去,刚出现,大家不约而同地站起来叫人。 他从众人中间穿过,直往南去:“众将士,跟我走。” 杜兴愣了一下,看士兵们毫不犹豫地拿起枪支跟上去,叫喊:“站住。”他举手展示合并的印章,“我才是你们的长官。” 可没人理他。 杜兴气急败坏,冲天发了一枪。 杜召立住,缓缓回头看他:“到现在你还没搞清楚什么是将领,什么是军心,你就回昌源,带你那两万兵去吧。” …… 广播、报纸纷纷报道南京沦陷的消息。 杜召带兵改变路线,一路上,不断有从南京撤出的零散溃兵加入,重新编制,整顿完毕,往皖南行军。 林中扎营,天寒地冻。 战士们围火堆取暖。 杜召独自坐在角落,远远望着他们。 从前,总有白解陪伴身旁,如今南京城守卫森严,难进难出,有消息传日军在里面大肆屠杀俘虏和百姓,也不知他还活着吗? 虽早知敌我武器差距之大,但惨败至今,实在窝囊。对不起自己这一身军装,对不起牺牲的兄弟和受难的百姓。 他心中沉痛,说不明是恨多还是悲多。 浸骨的凉意从心底和背脊一同蔓延,和寒风一起裹挟本就伤痕累累的身体。 杜召深叹口气,手伸进怀里,从衬衣口袋掏出一叠厚厚的纸。 他小心展开纸,是几张海报和宣传画,每一张印的都是邬长筠。 这是他从沪江撤向南京途中,在街道的墙上揭下来的,没有一张是完好无损的,皆充满了硝烟的痕迹。 杜召看着海报上美丽的面庞,轻轻抚了抚她沾了污迹的眉眼,眸中露出久违的柔光。 你还好吗? 筠筠。 …… 在沪江,陈今今就脱离了杜和的军队,撤退时,跟着一同撤到南京,有时在炮火中穿梭,在相机里留下一个个英勇无畏的身影;有时行走在大街小巷,拍摄在日军炮火下残破不堪的城市。 她知道这次溃退好听点是保留实力,难听点就是弃城而逃。 打至今日,牺牲几十万军人,大家似乎都尽力了,又还有很多遗憾。眼睁睁看着军队不断战败、撤退、失去一座座城池和无数将领、战士。 她不知道,这样摇摇欲坠的河山,还能坚持多久。 一路上,陈今今看到无数城中百姓迷茫又彷徨的脸,有些在逃难,有些上了年纪不走了,站在大街上央求逃跑的兵,再保护保护他们。 见多了生死离别,她以为自己会习惯,会麻木,可并没有,她还是很难过,很难过…… 从前大多拍战场、将士,可这一次她想换个角度,去记录战火下的百姓。 于是,她跟着难民进了安全区。 这一次,她不想再逃了。 …… 一月三号,寂州。 大佐菊川佑上周被调去了南部战区,他的弟弟菊川造也因没勘察到石油而转去新疆。 两人离开后,接任一个新管事,叫酒井渡,听说是个犯事的中佐,从天津调过来的,因为疏忽导致大批物资被劫走而被罚到偏远的寂州来。 李香庭头发又长了,随意在脑后扎了个辫,胡子拉碴的,成天没日没夜地临摹。 王朝一和吴硕感于他的勤奋,也经常夜以继日地跟着画。 夜里两点多钟,两位后辈撑不住,回房歇息了。 明尽起夜,见地藏殿有微弱的灯光,想是李香庭还在画画,怕他身体撑不住,去厨房拿了个馒头,倒杯热茶送了过去。 李香庭正坐在梯子上,腿上放了块大木板,上面铺着画纸,见明尽送吃的来,不好下去,便叫他把馒头扔了上来。 每每全身心投入在临摹中,他便仿佛忘了饥饿,大咬两口便把馒头放到一边,叫明尽回去休息。 明尽与他比划起来。 李香庭同他相处这么久,也懂些手语,他的意思是没米了:“我明天去镇上买点。” 明尽点点头,见李香庭专心画画,没有再打扰他,蹑手蹑脚地离开。 四点多钟,明尽起身到灯一房间一同诵经,直到天亮,去做好早饭叫大家起来吃,却发现李香庭还坐在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