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丝力都被抽尽了。 李香庭倒下去,背靠在佛龛,目光涣散地注视着外面的夜。 佛教总说因果报。 可为什么?邪魔当道,圣人殒命。 他无力地转过头,看向墙上苦苦保护的壁画,看着一个个慈祥庄严的菩萨。 世人总求神佛保佑。 可佛菩萨即在眼前,能否看一眼,这人间苦厄。 风声皆止。 庭院空无一人,死一般的寂静。 空旷佛殿,青灯凉烛。 香炉里的烟燃尽了,冰冷的月光穿过花墙,铺就将死之身。 李香庭闭着眼,意识越发不清,隐约听到清越的钟声里,明尽在呼唤自己。 恍惚间,他好像来到一片干净明亮的地方,看到了许多故人。 看到了,许多菩萨…… 是幻觉吗? 还是,死了。 忽然,额前一片湿润,温热的粘液将冰冷的他从寒窖中拉了出来。 李香庭缓缓睁开眼,看到一直养在林中的棕马,他给它起了个名字——宗林。 李香庭抬手,摸了摸它的腿。 不是幻觉。 “你怎么……来了?”他孱弱地快要说不出话来,“我不是把你——” 宗林低头,蹭了蹭他的肩。 李香庭弯起唇角:“你走吧,走远点,到山那边去。” 宗林忽然曲下前蹄,躺在他的面前。 李香庭透过它漆黑的眼眸,看到了自己背后的佛祖。 顷刻间,泪如雨下。 不能死。 还不能死。 他忍痛往前挪,趴在了马背上。 宗林站了起来,驮着他走出佛殿。 曾经,李香庭带它走过无数次的路。 今日,由它背着他,再走一次。 …… 第94章 周边是浓浓的药水味。 李香庭睁开眼,朦胧的一切逐渐变得清晰,这是哪? “你醒了。” 他闻声看过去,是吴硕,脸上一块青一块紫。 “吴——” 吴硕按住要起身的李香庭:“你先别动。” 一动间扯到伤口,疼痛瞬间蔓延,躺太久,他有些头晕,眼前黑了几秒,还未缓过来,便问:“他们呢?” “都回去了,放心吧,没有人受伤。” 怎么可能? 那帮禽兽哪能就这么算了,即便没有证据,也不会轻易放过他们。 李香庭见吴硕目光躲闪,要去倒水,攥住他的袖子:“说清楚。” 吴硕坐回来,皱起眉,不敢直视他的双眸:“酒井渡带小村介子来了。” 提到此人,李香庭已能猜到七八分,追问:“然后呢?” “灯一师父同意用彩塑把我们换了出来,一座彩塑换一个人,拟文件,写了自愿赠予,为……中日文化交流。” 李香庭心数一番:“六座?” “六座,加大雄宝殿西边的壁画。” “不是只有六个人?” “红梅姐怀孕了,算两个。” 李香庭僵了片刻,要起身。 吴硕拦住他:“你别起来,你得好好养伤。”语落,眼泪哗得掉下来,一连串落在他的被子上,“都怪我太冲动,如果我没有扑向那个日本兵,他就不会死,就不用杀了另一个,王朝一也不会死,还有修复这么长时间的彩塑和壁画,好不容易才——”他用力地甩自己巴掌,“为什么死的不是我!” 李香庭拉住他的手:“已经发生了,别打了。” 吴硕愤恨地跪坐在地上,头深深低下:“老师,对不起,你总说我做事不顾后果,我没想到……没想到会付出这么大的代价,我——”他哽咽了,“是我害了你们,和寺院。” 湿冷的病房只余他低沉的抽泣声。 李香庭空洞地望着天花板,平复下心情,才挪开目光,看向自责的学生,手落在他肩上:“吴硕,别把错都揽到自己身上,你也是好心,说到底,错的还是日寇,就算没有这件事,他们一定也会找其他理由来掠夺。” 吴硕抬头,满面热泪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