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一惊,极力擦干眼泪,才发觉宁烟屿正好端端站在自己眼前,看上去毫发无伤。 他端详着掌心之中惨白的脸蛋,喉结轻滚:“师般般,你是怕我死,还是怕自己做了小寡妇,以后再也嫁不出去了?” 他竟然还有心思调侃她! 师暄妍气得不轻,两拳紧握着发抖。 她起身就要往外走,想冷静冷静。 哭得鼻涕泪一把抓的,委实太丢人了些! 宁烟屿从身后抱住少女的腰肢,将她锁回怀中,师暄妍的身子发着抖,蜷缩着,倚向他炙热的怀,眼睫轻颤,又有泪珠扑簌簌地往下坠,落在他的手背之上,似新化开的烛泪般,滚烫。 “你没事吗?” 他这般全须全尾地站在这里,师暄妍的胸口还是怦怦直跳。 宁烟屿的胸口微微震动,将下颌贴向少女沾满了泪水的冰凉脸颊,幽幽道:“刚刚你走了,我方才想起来,那头黑熊小时候是我养的。它长大了。好久没见我了,它有点兴奋,所以扑上来跟我亲热了一下。” “……” 师暄妍心忖,真是白为这男人担心! 宁烟屿细细端详少女哭得红肿的眼泡,想来她是吓坏了,曲指抚摸上少女柔嫩的秀靥,拇指擦去她脸蛋上残留的泪痕,轻柔地揩拭着,指腹的温度一寸寸平息着少女的惶惶不安。 未几,他轻笑一声:“我们家太子妃见到孤,却远没有一头黑熊激动呢,也丝毫不亲热。怎么说为夫也是为了救你。真是小白眼狼。” 她哭成这样,还被他指责,师暄妍气咻咻地推开他。 “便是不亲热,只怪你命不好相中我了,自己去睡吧,今夜别来找我。” 说罢,师暄妍便跳上了行军床,轻车熟路地扯上被褥,侧身向里不肯理他了。 她这一夜胆战心惊的,才出狼窝,又入虎穴,被一只熊瞎子吓得心快要从嗓子眼跳出来,为她哭得站不起来了,她觉得自己这辈子也从未如此脆弱过。 真个是有些丢人。 她歇下了,宁烟屿也没有再来打扰她。 听动静,他约莫是在掌中滞留了片刻,才离开了行军帐。 师暄妍微微蹙着眉梢,帐中有些难闻的气味,带着一股腥膻之气,也不知是从哪里来的。 宁烟屿步出军帐,胸肺便是一阵激荡,往前重重地咳了一声,一股淡淡的腥甜自喉管之下涌出。 暗卫上前,扶住太子殿下,正要带他到间壁军帐歇息,殿下身上的外披霍然掉落,烛火一照,猛地照见殿下背部的伤口。 凌厉的熊掌割破了太子殿下的衣衫,重重地一掌拍向他的后脊背。 熊掌力有千钧,普通人如何能受得起? 暗卫眼睑一抖,急忙呼道:“殿下,要传军医——” 宁烟屿推开他的手掌:“多事。不要让太子妃知晓。” 暗卫不明白。 宁烟屿站直了身,用帕子将唇角的血迹擦拭去:“好在这一掌拍下来时,孤仗有身法躲闪了半边,没拍实。不过那头熊,好像是死了?” 暗卫点点头。 适才他们赶着去时,只见“病弱无骨”的太子殿下骑在一头熊罴身上,拎起拳头狠狠地砸熊瞎子的眼睛,熊罴掌力大,太子的掌力也不可小觑。 未过多时,便连砸十七八拳,将一头悍猛更甚猛虎的黑熊给打得颅骨碎裂而死,场面之血腥,教人毕生难忘。 他们没搭上半分力,殿下便风度翩翩地离开了那具尸首,顺手要走了一名暗卫的外衫换下,走回山脚的行军帐。 太子殿下温言道:“甚好,熊掌明日烹给太子妃补身子,熊皮拿来给她做大氅,没得到虎皮,熊皮更好,她身子弱,要穿厚实些。” “……” 殿下八成是不想被太子妃知晓,他其实,凶猛过豺狼虎豹,等闲小娘子听到了,都会害怕吧? 第46章 师暄妍在行军床上将就了一夜。 星河在水, 于静寂的凉夜之中潺潺地缭绕过骊山脚下的这片驻扎之地。 苍山如黛,晚风静舞。 师暄妍睡不着, 闭上眼睛,都是放鹰台上春草横生,在他身上颤颤颠颠的一幕幕。 手指一根根拂过少年男子坚硬的脊梁,紧绷的肌理,平滑,偶有起伏,仿佛会呼吸,在掌心间虬结, 蕴藏着蓬勃旺盛的生命力。 她只知晓,她已不能呼吸。 静夜之中,她的气息一点点变得焦躁和灼热。 最后,是他在遇到熊罴时, 让她先跑的那一瞬,她几乎两脚发软,即刻就要跪在泥面上, 再也跑不动。 也许到了危急关头, 人会把自己逼到极限, 她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一股力气, 竟就那般拼尽全力地往前冲,一直到跑出了危险圈。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