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父缓缓说着,似是在排解棋局,又似是在指点什么迷津。 薛云照思量再三,最终将手里的棋郑重其事地放在了一个并不起眼的位置。 此子落下,局势似乎有了缓和,薛父看着落子之处,脸上渐渐笑开来:“和其光——” “同其尘。”薛云照应声。 父子俩像同时发现了一个小小的秘密,默契地相视而笑。 棋局有了走下去的态势,两人你一来我一往地继续下着,但话音却从棋盘,慢慢转向了它处。 “照儿啊……”薛父的声音语重而心长,像是隐忍地说着一个渺远的故事,“终有一日,你会成为肱股之臣的,爹相信你。” 闻言,薛云照抬头看向了他,不解其中之意。 “初涉庙堂之人,向来心怀虔敬,对任何事都有一往无前的少年意气,这是好的。你是爹看着长大的,有慧根,有胆识,你的谏言是良谏,能救百姓于危难,能解国家燃眉之困,为父很欣慰。只是……如今世风日下,这般如此,只会引来豺狼恶眼。照儿,那些谏言……不该出自你口的。” “可是,为人臣不是该尽忠于天子,尽事于百姓吗?” “自是如此的……”薛父轻轻落下一枚子,语气似叹息,“但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你是爹的孩儿,为父更不愿看到你立于危墙之下。人生在世,当审时度势,更何况朝廷人心不古,君子更当藏器于身,待时而动——而不必要,牺牲无谓。” “爹的意思是……”薛云照缓缓看向棋局,“和光同尘?” “自我尚是孩提时起,至如今鬓生华发,已见过三朝风云。照儿,爹像你这般大时,也如你一般意气风发。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你比爹更出其右,那时金科放榜,我以榜眼入仕,如今也已二十载了。这二十载里,见过江山易主,见过君王移心,更见过无数乌云遮月,藏污纳垢。孩子,世间不是绝对光明的,长夜里逆风执炬,多有引火烧身之险。须知世间之光明,皆是自暗处萤火生。有的事……看过了,见过了,试过了,才知……需得徐徐图之……” 今日这一面,父亲说了很多,从那些缥缈的语气里,薛云照似乎听完了一个有心,而无力、无奈的故事。 薛父静静地看着手中的棋子,目光却像是飞到了很远很远的地方:“天地阴阳,黑白问道。正是因为听过,见过,年轻过,年老着,执炬烧身便也无畏了。爹和娘是有私心的,只希望你能平安喜乐,一生无虞。” 薛云照似懂非懂地看着他,最终点了点头:“父亲的教诲,我记下了。” 薛父抬起目光来,欣慰地笑了笑:“你向来是聪慧的。” 他话音一转,立时换了副脸面,笑眯眯地伸手将棋局一拂:“哟,午时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