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头瞥了皇帝一眼,他脸上淡淡的,反正一切都在他掌握之中,不过见了故人略有些不自在。但也只一瞬,这种不自在就烟消云散了,他甚至有闲心背着手,悠闲地打量四下的景致。 姑侄叙过了话,知愿才想起边上还有人,忙道:“爷,姑爸,快进屋里吧,外头多热的!” 颐行说好,想起车上那包银子,忽然觉得还是不要锦上添花了,留着自己花吧!便欢欢喜喜牵着知愿的手,随她进了门庭。 好精致的院儿呀,檐下站着两个胖丫头,院儿正中间还栽着石榴树。一只肥狗扭着屁股经过,真龙天子在它眼里什么都不是,连叫都懒得叫一声,趴到石榴树下,吐着舌头纳凉去了。 知愿殷情地引他们入内,一面招呼丫头沏好茶来。安顿了皇帝坐下,又来安顿颐行,颐行顺势拉她,“你身子重,别忙东忙西的,我不忙喝茶,咱们娘两个说话要紧。” 边上的皇帝听了,忽然意识到老姑奶奶这辈分,确实是实打实地高。 早前在宫里,都是闲杂人等,背后叫着老姑奶奶,也没人真拿辈分当回事儿。如今到了正经侄女面前,开口就是“娘两个”,前皇后又是磕头又是一口一个“姑爸”,人小辈儿高的架势,就打这儿做足了。 她们喁喁说话,完全是长辈和晚辈交谈的方式。颐行问:“你这身子,挺好的吧?多大月份啦?” 知愿赧然道:“快七个月了,算算时候,大约在立秋前后。” 颐行点了点头,又说:“家里人不在你跟前,临盆的时候多害怕!要不想辙,把你额涅接过来吧。” 想来她是愿意的,只是忌讳皇帝的心思,朝皇帝望了一眼,还是摇了摇头,“我如今过着这样的日子,全是仗着万岁爷天恩,要是大张旗鼓宣扬出去,有损帝王家颜面。家里只要知道我过得好就成了,不必牵挂我。倒是我阿玛……”她说着,低下了头。人心总是不足,自己脱离了苦海,就想着被发配的亲人去了。 颐行是懂得轻重缓急的,事儿得一样一样办,这回才央得皇帝带她来见知愿,这就又提哥哥的事儿,有点得寸进尺。 皇帝大概也不愿意听女人们嗦,便离了座儿,和怀恩一道逛园子去了。 厅房里就剩颐行和知愿两个,心里话大可敞开了说。 颐行道:“终归犯过错,朝野上下闹得这么大的动静,一时半会儿不好料理,容我再想想办法。你不用牵挂家里事儿,只管照顾好自己的身子就成了。”顿了顿问,“姑爷呢?怎么没见人?” 知愿抿唇莞尔,脸颊上梨涡隐现,那是合意的生活才作养出的闲适从容。遥想三年前,她还在宫里苦苦支撑着她的皇后事业,如今出来了,总算活得像个人样儿了。 “他曾是个蓝翎侍卫,我来外八庙,就是他一路护送的。一个挨废的皇后,天底下人都同情我,他也一样。这一来二去熟络起来,后来他越性儿辞了军中职务,陪我隐居在这里。寻常专和外邦那些小国做些皮货和茶叶生意,日子倒很过得去。这回又上江浙订货去了,走了有一个月,想是这几天就该回来了。” 颐行听得感慨,“你们这样的,也算共患难,感情自比平常夫妻更深些。”略犹豫了下,还是悄悄问她,“皇上既然废了你,怎么还替你安排后路呢?我以为你们是过不下去了,才一拍两散来着。” 说起这个,知愿有点羞愧,“只怪我太任性了,我自打进宫起,就没法子适应宫里的生活。当着主子娘娘,总唯恐自己做得不好,我又不善交际,和太后处得也不好,总觉得宫里没有一个人喜欢我,宾服我,所以我老是做噩梦,梦见自己从塔尖上掉下来,摔得粉身碎骨。”她说着,无奈地笑了笑,“加上我和皇上之间,几年下来也没处出感情来,总是他客气待我,我也客气待他,他要是不高兴了,我也不爱理他……不是说他不好,就是没有那份感情,您知道么?我活在宫里,活成了局外人,没有半点意思。后来老是头晕,半夜里喘不上来气儿,心蹦得坐不住站不住,老疑心自己不定什么时候就死了。越是这么想,就越害怕,夜里连灯都不敢灭。这心悸的毛病,每发作一回就满头满脸的汗,我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反正觉得这皇宫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