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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宫粉黛无颜色 第10节


钧重:“儿子起誓,春蚕剿丝,蜡炬成灰,势必燃尽自己为己任。”

    皇帝拍拍他的手背:“吾儿擎天立地,为父甚慰!有你这番话,我赵家的基业尽可托付了。”

    太子拿着帕子为父皇拭去泪痕,皇帝缓了口气,又道:“为父对不住你,继位之初,屡遭兄弟陷害,朝臣各自为营,举目无人可信,唯有傅正杰和裴严,是自小同窗患难的友谊。”

    颍州物少人稀,就藩时常有匪祸侵扰,是他们忠心护主,操练出府兵守卫藩邸,那年太宗宣召回京,一路上艰难险阻,暗杀重重,趟着血到了中京,所有人都战死,只剩了他们两个,衣裳都被血污浸透了。可谓出生入死,朕深为感怀以仁义待他们,将这身家命脉交于他们,可他们却养大了尾巴回过头欲咬主人。

    若非皇后当年远见,早早在他们之间种下了埋伏,教唆他们有了仇恨,互相攻伐牵制,这才没有及时酿成大祸。

    朕那时还责怪她庸人自扰,后来才知,她才是深谋远虑,为父不如她。

    有朕在一日他二人尚忌惮三分,为父去后,他们视你年轻必不会俯首臣服,这中京三大卫怕是会乱。

    太子暗自咬牙:“儿子明白。”

    皇帝继续道:“你太/祖父一把马刀开辟出了江山,却不会经略天下,不懂权行制约,信任江湖义气,没有吸取前代的教训,将一些跟着他开国舍身的,敕封了爵位,统兵节度使,全授印信......”

    虽另设了安节使监视,可时日久了也朋党勾结,藩镇之祸迟早会重演。太宗虽也看出祸端,暗中筹谋拔除了威胁京州周边的势力,保得了一时平安,奈何天不假年,唯剩了南边的慕容家,西南的邢家、薄家,河西的韩家,树大根深,羽翼已丰不可撼,这些年已养肥成了猛虎。

    “......为父与他们暗中缠斗多年,屡战屡败,派去挟制的人皆死于非命。还有玉门关外虎视眈眈的大矢人,横在燕州城外的伊贞铁骑,这,是个内忧外患的烂摊子。”

    太子低眸静了许久,刚毅的眉峰线条坚韧:“凡为国家痈疽者必伐肉除之!”

    皇帝合掌一击:“好!有这份杀伐果断的心,为父可放心去了,为父一生缺的就是这股狠劲,此刻才懂君主权衡之道,秤之杆,石之砣,一柔一刚立地之道,一狠一仁方得天平,可惜晚矣,幸而后继有人。”

    说了这些话,已觉万般疲累,连连气喘,太子挪了绣枕伏侍躺下,皇帝忽然又抓紧他的手,恳切的语气:“你大哥......”

    太子马上安慰道:“父皇放心,儿臣绝非睚眦必报的小人,大哥永远是兄长。”

    皇帝吃力地点点头:“为父知道,你是有情有义的,不会同他计较,就让他富贵安逸一生吧。”太子颔首:“谨遵父命。”

    “还有一人。”皇帝脸色变得沉郁。

    太子心头明亮:“父皇说的是表妹握瑜?”

    皇帝精神已颓然,沉思片刻,费力叹息道:“世所罕见的聪明人,折煞多少男儿,幸好生作了女身。

    女儿家到底心小,虽志向广阔,仍脱离不了情牵羁绊,朕观察这几年,她时常痴看你的背影,确实对你一往情深,且又对你人品气度敬重钦慕,想必能降服得住,你三弟也倾心她,可朕思来想去,不能放她出了宫闱,就让她做了你的嫔妃吧,封为贵妃,也不算委屈了她,或有急难时,她可为臂膀。”

    太子拱手:“儿臣知道了。”

    语罢,皇帝直说累极,阖目沉沉睡去。

    太子守在榻边,见他鼻端隐约青黑,不禁眼眶发热悲从中来。

    想起幼时顽皮趁宫人不备溜去御苑,爬上了高树摘鹞鹰窝,母亲吓得面无人色,诳着他下了竹梯,大怒之下动了家法竹尺,再三诫饬千金之躯坐不垂堂,抽打的背上血痕累累,父皇銮驾恰路过而来,与母亲争执,责骂不近人情,把竹尺压膝折成了两段,母亲唯独在这事上计较,一向据理力争。

    父皇恼了,推搡着母亲,险些要动手,最后抱起他回了昌明殿,亲自上药安抚,望着小儿背上的伤竟掉下了泪。

    这夜丑时四刻,元和帝驾崩。

    一月国丧大仪过后,十月初一,丁酉日大吉,雪后初晴,风暖日煦。

    “帝光天之下,海隅苍生,万邦黎献,共惟帝臣,惟帝时举,敷纳以言,明庶以功,车服以庸......”

    金石丝竹敲戛铿鸣出箫韶之乐,十九岁的新帝着十二章衮服,日、月、星辰、山、龙、华虫、宗彝、藻、火、粉米、黼、黻,戴十二旒平天冕冠,秉着大圭,在万千瞩目之中,缓步迈上汉玉丹阶,一步一步,那个巅峰的龙椅御座愈来愈近。

    那上面雕龙髹金繁复精巧,九龙蟠据骞腾,分外醒目倨傲,冬日下闪着金属的煜煜寒泽。

    中书省官员宣读继位诏书:

    “维大景元和十四年岁次乙未,上吉丁酉,百兽翔舞,凤皇来仪,皇太子赵禝敕天之命,即皇帝位,懋M.xIApe.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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