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皇后娘娘一直守着,亲喂的药,也陪着流泪,奴婢回来时,陛下銮驾也到了。” 太后起身:“哀家也去瞧瞧。” 昕薇馆芳尘堂,西侧一个圆月形的落地隔窗扇,挂着水晶珠帘,直通后头的小院,院中百卉含英,锦花绣草簇簇,花卉局又挪来了许多新开的山茶和芍药,有风吹来,香气袭人,帘动叮咚。帘下置着一架凤首箜篌,旁边一个绣白玉兰的素织罗蒲团。 一身明黄龙衮的皇帝坐在琉璃榻边,女子面白如纸,额头挂着几滴冷汗珠,身躯半倚着皇帝臂膀瑟瑟发抖,如寒风中的小草,右臂缚着白纱吊在颈上,细细地啜泣着,梨花带雨打湿皇帝的袍角,虽服了药丸,疼痛止消了大半,可那灼辣辣的滋味依旧啃噬的痛苦难耐。皇帝静静抱着她,眼底隐隐淌着疼惜。 皇后在旁也不停用帕子拭泪,门外传唤太后圣驾至,皇帝连忙起身,林婕妤也挣扎着起被皇帝按住了肩,对她示以手势,太后忧心忡忡地进来,皇帝和皇后分别请了安,林婕妤强撑着要行礼,太后忙近前阻止:“我的儿,可莫动弹,仔细闪腰。” 林婕妤颔首应是,满目泪娟娟,我见犹怜,太后坐到塌边,瞧了瞧伤势,啧啧心疼道:“可受苦了,不知哪个混球猎伤了雁,恰就落在了你院中,疼煞了吧?” 林婕妤蜻蜓啄水般点点头,含着哽噎:“只要龙胎无恙,便是嫔妾断指残臂也值得。” 太后拍拍她的另一只手:“好个知书达理的孩子,又有才华,这婕妤的位份委实屈就了你。”转头向皇后,语气立刻带了威严:“晋升她为充媛罢。” 皇后立刻愁云尽消,喜滋滋道:“臣妾这就让人去通知六尚局省准备。” 林婕妤低眸,恬淡宠辱不惊,皇帝忽然道:“不着急,待她好了再册封也不迟,或等孩儿诞下。” 皇后点头应是,心头掠过一阵寒意,直向四肢百骸漫去,依旧笑望着林婕妤,投去一个安慰的眼神,太后也道:“是了,你现在不能走动,以后几月怕都要卧床,待孩儿出来再行册封礼,不过哀家即说了,今日以后你便是充媛了。” 林充媛又谢恩,太后转对皇帝,嗔怪道:“你也是当爹的人了,该知道这关头谁轻谁重,瑜儿病后初愈,不好一直让她侍寝,她向来善解大义,不会计较这个,那慕容充仪生的妖精模样,哀家一见就不喜欢,你平时宠她也便罢了,此时皇嗣最重,近几日多多来陪陪纯涵,女人生育不易,好歹让她心情舒畅些,以保将来生产顺利。” 皇帝拱手:“儿子知道了。” 皇后翼翼期期道:“臣妾有个请求不知当不当讲?” 太后道:“直说无妨,只要对龙胎有益,哀家无有不允的。” 皇后福一福:“林妹妹那日与臣妾说,自来了宫里近一年有余,未曾与母亲见得一面,母女情深,日夜思念的紧,臣妾感同身受,望请太后和陛下体恤,将林家姨娘接进宫里来,小住些时日,以慰藉妹妹思念之心,略当尽尽孝道。” 林充媛心跳加快,几乎要对皇后伏地膜拜,泪水猛然滚滚急流涌下,瞬间淋湿了下颔,紧紧咬唇,强忍着却怎么也克制不住。 自来有有品阶的外命妇才可奉诏入内廷,参加宫中节庆大典,俱是正室诰命,从正一品国夫人到九品孺人,本朝诰命皆为公卿士大夫官眷荫封,或妃御九嫔之上的母家敕封,授霞帔凤冠,册以诰书,钤以印鉴,享俸禄,二品郡夫人以上出行有仪仗,妾室无资格受封。林纯涵父亲正是林国公林鉴,母亲只是一个通房,且林国公内宠众多,女儿也多,从不受正眼相待,自幼在下房长大,当成半个奴婢,自偶然窥见天颜有幸入宫之后母亲才得了抬举,升了姨娘,脱了奴籍,但为妾仍是微贱之身,无踏入宫门的资格。 太后略一沉思,叹息道:“哪有女儿不惦记母亲的,人之常情,也罢,宫中就破一回例,就说是哀家的懿旨,让内侍省安排去林公府接人罢,产期将近,即来了也莫去,徒增离别伤感,索性待林充媛产娩完再归。” 林充媛感动至极,一时只觉做梦一般,竟不敢相信,动了动要起身给太后谢恩,又被劝住,久久热泪涕盈。 皇后看向皇帝,皇帝在看着林充媛,将她每个细微的表情纳入眼中,道:“朕同意,皇后尽去办吧。” 两日后,林周氏姨娘便进了宫,一顶软轿抬入了昕薇馆,一路掀帘张望,直感叹阆苑琼宇,果然神仙住的好地方,林充媛还不能下地,母女相见,相拥而泣,直如几世未见,一个哽着声问可去给太后和皇后叩首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