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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宫粉黛无颜色 第27节


    玉霙这才知道完全看错了这个妹妹,她比想象的还要不一般:“我们女人,生来不就是男人的玩物吗?”

    女孩儿嗤鼻一声,似生着好大的气,决然道:“我慕容定柔只委身两心相悦,明媒正娶,若非三书六礼,八抬大轿,我宁可做一辈子妙真道姑,父亲若胁迫我,那么宁为玉碎!”

    话音萦绕于耳,半晌不绝,帐幔外燃着一对犀角灯,光影掠掠,映着女孩儿眸光璀然,沉静如一湖澹水,盈盈地透出坚韧和安定。

    玉霙望着那个精致的小脸庞,小小的下巴弧度倔强,从未听过这样的话,一时难以克化,千百个念头纷杂过脑海,不知是喜是忧,对这个小好几岁的女孩儿更生了由衷的佩服,萌生了跟她做知己的念头。

    又说了会子,玉霙忽觉心里空落落,全无困意,讲起了自己的事。

    定柔这才知道,姐姐是外室姨娘生的,外室姨娘出身不好,祖母认定她污了慕容家的门楣,便大大容不下,一直养在外头的宅子。

    起初因为早年服用香肌丸坏了肌体,一直坐不上胎,寻遍了医者,吃了近百副药才有了孕,生下了爹爹的骨肉,原以为祖母会念着这孩子,谁料情状更糟,不但不许认祖归宗,还不许以慕容自居,孩儿长到好几岁还没有户籍,祖母愈发认定外室姨娘是魅惑父亲的狐媚,有狼子野心,便日日派人到宅中掌掴耳光,并大为羞辱。

    终于有一天,这位女子再也忍受不住,三尺白绫悬了梁,玉霙那时才将将记事,眼睁睁看着断了气的母亲挂在梁上......

    后来几年,一直独自在那宅院中成长,爹爹偶尔去探望,询问几句下人是否慢待,然后唉声叹气地离去。

    直到那一年祖母大病一场,家里闹了一场点天灯的事,祖母病愈后去白鹤山为家族求卦,回来许是看开了人事,让父亲接回了姐姐,到祠堂拜了祖宗,名字写进了家谱,却是寄在母亲名下,这才有了户籍。

    说到这里,泪水顺着玉枕打湿了簟纹,玉霙泣不成声:“她们都说我是勾栏贱种,还骂我是天生的狐媚子,妹妹,你会看不起姐姐吗?”

    定柔脸贴着青玉枕,说:“师姑说过俗世的人分什么士农工商,我们却不以为然,妙真道修的是大和,和即自然,知、仁、圣、义、忠、和,求同存异,和融有焉,和为生存大本,天地之父母,大千万物,皆为苍生一体,休戚相关,息息与共,骨肉皮囊无分轻贱,便是蜉蝣和蝼蚁,也有其可爱可用之处。

    物无非彼,物无非是,怎样对待自己,便该怎样对待别人。不应以衣色事人,穿的高贵,身世富足,便自诩贵重,表外肤浅,腹中草莽,那只能算作个衣冠禽兽。姐姐的母亲为生存而搏,为气节而死,亦是可表可敬。”

    语气坦率至诚,玉霙听在心里颇觉欣慰,一时胸腔内热融融的。“妹妹这样说,我也觉着自己与她们一般无二了,一样的骨肉皮囊,凭什么瞧不起我,妹妹不愧是当世高洁抚育出来的,心境澹泊,浩气清英,真羡慕你,成长在那样的地方。”

    定柔眼角又有热泪滑下来,心揪捽着疼了起来,气息里都是痛。

    六月初一慕容槐大寿,温氏寅时初刻就起来了,天还大黑着,各院张灯结彩,匆匆梳妆过,前头从各处庄子遣来数百仆从和庖厨,依着名册验明正身,按下手印,委派到了四个厨房,又发了对牌,分别对着管事和婆子妇人丫鬟们训了话,要他们井然有序些,务必不要乱了章程。

    这一忙就到了天日大白,祠堂祀奉十二盘供果,东西花厅已摆了茶果点心和一应痰盂水,丫鬟挑了容色清秀的在前头侍候,小厮们也挑出模样齐整的和慕容贤在二门安置男宾,丝竹唱曲班子已上好了妆,冰窖里从北地运来冬储的巨冰劈开来,盛入一排排冰盆,天青釉的不够,从库房取了水仙盆出来,即雅致美观又别具巧思。

    宾客还未始,各处已然就绪。今年并非整寿,按照不做整的规矩,本要大操大办一番,外头大开流水席,饕餮十日,让淮扬城庶民皆来饱尝恩惠,奈何慕容槐说,天子圣驾将至,淮南道官员们跬步不离,随时待着皇命,来的大多会是女眷,无需侈靡,平白落了口实,M.XIAPE.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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