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把淑妃娘娘一网打尽了。” 沈蔓菱顿足:“就没法子了吗!明天就是面圣的日子,不能叫皇上见了她!” 内监道:“只有明天殿选之时,人都出去了,奴才潜进一坞香雪看看有没有机会,在侍寝之前,断了她的生路。” 长夜漫漫,乌云遮月。深宫寂寂,风从云生,吹在两颊上如刀似剑,琼楼金阙隐没在无边黑夜里,灯火灿若繁星,摘星塔上笛声清远。 独自凭栏,宸妃拿着明黄披风踏阶而上。 这是第二次见他吹笛,上一次是多年前,启程去衡州读书的前一夜,前程不明,生死未卜。 她听出吹的是一套《塞下》。 月黑雁飞高,单于夜遁逃,欲将轻骑逐,大雪满弓刀。 豪气干云满弓刀......满弓刀......你是有壮志未酬吗?上一次也是塞下,却非今夜的塞下,乃是夜战桑乾北,秦兵半不归的凄怆,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有时候她觉得自己离他很近,一个眼神便知彼此所思所想,有时却感觉他们之间有一道无法逾越的天堑。 “陛下,风凉,当心龙体。” 笛声渐止,宸妃系上披风绦子,他只是不语,黑夜中看不清面上的表情,又站了一会儿,转头大步走下塔阶,小柱子提着羊角琉璃灯,男人步履如风,噔噔噔走的极快,宸妃有些微恐高,穿着绣鞋,被宫女扶着唯恐摔了,不一会儿高大的身影消失在前方折弯处,她一路追到了昌明殿。 皇帝斜倚在罗汉榻边,右手放在额头上,两个指头按揉鬓穴。 宸妃到配殿沐浴了出来,只穿着绫纱寝衣,走过来替换了他的手,力道揉的恰到好处,皇帝眉角的蹙痕渐渐松了,她记得先皇当年也是时常按揉鬓穴,表哥会不会也像先皇一样,看奏疏养出眼疾。 “上次您去淮南之前,有件事臣妾没说完。”她试探着道。 皇帝“嗯”了一声。“慕容家的?” 宸妃手指酸麻,却不敢停。“正是,慕容元氏老太君曾寻道者为家族卜命,血流如河,人口折半,没想到今朝果然应验,当年他们岂会坐以待毙,老太君留下了遗嘱,作为筹谋,表哥可知是什么。” 皇帝唇边闪过一抹冷笑:“跟朕有关系吧。” 慕容艳、慕容岚,还不够明显么,慕容槐很久以前就在训练她们,怎样做天子的枕边人。 宸妃心道表哥果然看不出来了,不愧是臣妾钦慕的男人。“陛下圣明,那一句遗嘱是‘凡我慕容氏所出之女儿,以入宫廷妃御为使命,务必诞下皇子,保家族。’慕容槐不惜次次前赴后继,这是铆足了劲要做国丈呢。” 皇帝嘴角扬起,哼笑了两声。 春心莫共花争发,一寸相思一寸灰。殿选在御苑的红萼轩,一树树辛夷花映着灼灼娇艳的樱花。 樱花树的树干一人怀抱粗,枝上绑了秋千,相传是前朝某个爱侍弄花草的荒唐皇帝,造了十几艘大船,遣了使者去东瀛,移植的五十年老树,连根带土从海上运过来的,留下的大坑挑夫们担土填了一个月,才填平了,在大海中颠簸一百天,十颗树死了一半,回来只活了两棵,甚是劳民伤财。安庆公主和几个宗室女从汀兰学堂散了课,时常爱来此处玩耍,今日嚷着要来看新人,皇后怕她闹,打发走了。 珠翠罗绮的妃嫔,还是高坐上位,俯视着。 纤落雾縠的妙龄少女,低眉垂首,八个人并排站在下首,除了一个娇巧的身影穿的随意,余者皆是锦罗玉衣,打扮的出色,或清丽脱俗,或光艳照人。 太后和两位太妃闲话,说的静诚长公主的婚事,皇帝已物色好了归德将军严慕修的次子严桐,年少有为,堪为佳婿,赐婚的圣旨已令中书草拟了,赐恽州为公主汤沐邑,董太妃眼眶噙着泪,不舍独女远嫁,太后一边安慰一边谆谆说着严家的优良家风。 御妻们站的双腿酸痹。 忽有内监尖细的嗓音长呼:“陛下驾到——” 少女们立刻精神振奋,摸了摸头上的发簪歪了没,齐刷刷俯跪两旁。 石砌路一跌脚步由远至近,女子们面朝地,不敢抬头,眼光瞥见一双麂皮龙纹舄,跟着鹿皮软靴的内监,地上的阴影衣冠甚伟,走过去,对着太后拱手问安,然后落座,太妃和皇后三妃敛衽请圣安,御妻们才敢开口,每个人都捏着喉咙,温柔婉转的声韵:“陛下圣躬金安。” “平身。”清惠和风的男人声音。 众女子感觉脚跟有些发软,捏着裙摆起来,微微抬眸去看那个至尊天下的一国之君。 一袭月白色如意云纹直襟襕袍,袖摆宽大飘逸,腰束九玉龙纹革带,束发白玉簪,指间一个墨玉扳指,整个人松风水月,如圭如璋。 高高在上的君王竟是谦谦君子的作派,好一个温其如玉,卓荦不凡。 众女子内心窃喜,脸上烧的快燃起火来。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