洒扫声,嬷嬷让定柔去后堂擦地,圆脸宫女在旁擦着大红柱子,心想那么大一片地,两三个人的活儿让一个做,分明刁难的,幸好不是自己。 过了一大会儿,定柔提着污了的水出来:“嬷嬷,擦完了,还要做什么?” 圆脸宫女还在擦柱子,听到这个不敢相信。 嬷嬷也不信,去了后堂看,却见莲纹青石砖亮可鉴人,叹道:“会变戏法不成?” 过了五天,这个嬷嬷去慧姠面前求情。 “姑娘,小的斗胆给慕容宫女说个情,别难为她了,是个顶好的孩子,别看人长得娇小,干起活来可不含糊,一双手顶三五双手,利索的跟磨锋利了的剪子一般,还不抱怨,给什么做什么,老身活了半辈子,也见过不少利落的,没见过这么实心眼的,有的刚来或许敦厚,可没两天便学刁滑了,插科打诨,变着法偷懒,这姑娘可不是,眼里整天寻摸事做,也不多嘴多舌,我怪待见她的。” 慧姠问:“她可去太妃面前献媚了?” 嬷嬷摇头:“没有,她的差事都在外头,素常太妃出来进去,她也像别人似的行礼问安,没多说过一个字。” 慧姠还是不信:“这都是做戏给我们看呢,你也当真了,没见识的,以后她的事我亲自来吩咐。” 定柔换到了慧姠手下,慧姠支使了几天,终于信了,这个小女子真真是个妙人儿,你吩咐她每件事,她都仔仔细细做好,寻不出纰漏来,吩咐她扫地,她把缝边隙角一寸也不放过,吩咐她抹尘,她找来竹梯把雕花梁木也擦了,积年的旧灰把水都沁成了墨水,小手伸进去,毫不嫌弃。敬惠馆突然变得窗明净几,纤尘不染,一桌一椅干净的闪着亮光,地砖像崭新的,原来,从前我们一直邋遢来着? 慧姠生了无趣,又观察了些时日,见她对太妃除了毕恭毕敬,别无他为,便不再针对,那日让她去太医署取太妃的养容丸,天乌沉沉地阴下来,雷声滚滚,本想说让她雨停了再去,可转了神便没影了,雨点噼噼啪啪砸下来,片刻后变成了倾盆瓢泼,一个落汤鸡的身影奔进垂花门,站在廊下拧衣服,头发湿淋淋的淌水,药瓶揣在怀里,她忍不住训斥了几句死板,小姑娘半点也没恼,反而不好意思地笑了,唇儿一咧,露出米白光洁的齿,这样笑的时候,两颊会泛起腼腆的意味,透着朴实和敦厚。 世上怎会有这般憨傻? 叫人恨不起来的憨傻。 她手下正缺这样的人,好掌握。 进了敬惠馆第二个月,定柔成了二等宫女,粉衣变紫衣。 夏天,才将入伏,每日骄阳炽盛,热的如堕火一般,后妃们挪到了淼可园避暑,两个太妃也去了。 皇帝午觉起来,觉得无聊,被蝉鸣扰的心慌,只带了小柱子出来,淼可园树木参天,自然成荫,到处是水榭湖台,走着走着,鬼使神差来了皇后的“水芳岩秀”,进了宫门才发觉空无一人,阖宫都不知去何处了。 背阴的屋子,一室凉意氤氲。 索性进了内间,靠在罗汉榻上看书。 小柱子将冰鉴挪了挪,离得近了些,愈发难得的惬意,他忽然盼着皇后久别回来,这样挺好。 外间几声脚步响,是女子的,绣鞋踩在青石砖上,唤道:“有人吗?” 清丽甜静的声韵,皇帝恍惚了一下,这是......在哪儿听过来着?曾相识,却急着想不起来了。 又一个老妇人的声音进来:“是慕容姑娘啊。” 皇后身边那个奶娘。 慕容姑娘?慕容十一?她不是这个声音吧? “娘娘呢?” “去看顺仪娘娘了,容公主这两日有些不适。” “走了多大会子了?” “有一阵了,估计快回来了,姑娘坐会儿吧。” “嗯。” 皇帝忽觉得思维的线头打了结,又在想那声韵与人对不上,又在想一个马车珠帘后的声音?雪葱小段的芊芊素手?又在想难道这姑娘已有了眼线,了解朕的一举一动,所以故意跟来,以求邂逅? “案上有茶,姑娘渴了请随意,老身有些头晕,要躺一会儿。” “好。” 然后,便没动静了。 小柱子执着拂尘,问皇帝眼神,皇帝停止了翻书,摇了摇食指,看她能忍多久! 博山炉袅袅吐着轻烟。 过了会子,没有进来。 又过了会子,还是没有进来。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