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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宫粉黛无颜色 第82节


握瑜,是你的愚蠢,害死了自己的亲子!你活该!你活该!”

    猛瞥见腕上的南红菩提,一把扯下,恨得咬破了唇:“你念佛,做一百次水陆法会,佛祖就忘了你行的恶吗?诵一万遍地藏经,孩儿的亡灵就会安息吗,哈哈哈......他在天上看着呢,看着你白韫之,究竟是怎样的果报!”

    珠噼噼啪啪落一地,滚向四面八方。

    博山炉里的香灰染得烬了,吐尽最后一缕缭绕。

    殿中死沉沉的静寂,鲛纱雪帐被角窗吹进来的风吹拂,曳曳无声。

    好久之后,太后才开口:“做了皇后之后呢?”

    宸妃惊看向她,只见泪水已无,只剩下麻木的冷漠,一个飘零流落的孤女,一路走到今天,她的心肠早已成了一块没有温度的顽石。

    太后的声音像在时空之外,远的不真实:“野心这东西是一点点的膨胀起来的,武曌当年,也是自皇后而起,你是哀家生平所见,心智最厉害的人,熟读医书,固然替皇帝清除了很多麻烦,可也让哀家胆寒,哀家害怕有朝一日,皇帝成了你的挡路石,也会像傅正杰、沈从文,无声无息就死了。

    只有曜儿去了,才能断了你的来路,安心给皇帝做辅助,做他的左膀右臂,我白韫之害死亲孙儿,合该五雷轰顶,有什么报应自会以身承当。”

    宸妃不停摇着头,眼中布满了恐惧,趔趄着一步步向后退。

    “......白韫之做皇后,做太后,生下皇帝,从来不是为了光耀白氏一族,也不是为了什么流芳上世,名垂青史,是为了天下苍生,为了那些和白韫之一样孤苦伶仃、为人践踏欺凌的稚子,舍一人而取千万人,便是到了阎罗那儿,哀家也无怨无悔。”

    宸妃恍惚明白了,这个老妇人,她已超脱了“人”,不该用人之性来衡量她,就像幼时长辈们口中描述的那样,生来命硬,白虎煞星。

    扶着墙壁跌跌撞撞走到殿门口,又问她:“这一切,表哥知道吗?”

    若是他们母子合谋,那这人世当真绝望。

    身后的白虎煞坦然道:“他是后来才知道的,你们巡行回来,他心生疑惑,查了出来,也像你一样来置问我,后来,他一个月没有同我说话,直到我从建国寺回来,他亲去接我,才释怀的。对你,他到底是自负的,皇帝的通病。”

    宸妃走出了康宁殿,被同心两人扶着上了舆轿,对她们说:“去霓凰殿。”

    曹细如,我竟轻敌至此。

    前头的内监持杖进了垂花门,见人便打,皇后的奶娘也挨了数杖,昏死在地,到了内殿,皇后一脸忧惧地看着她,声线颤抖:“你.....你作甚......”

    宸妃本就长得瘦弱,一双眼睛出奇的大,此刻幽怨凶恶的眼神,真真同恶鬼一般无二,只差个长舌头了,凄厉尖锐的笑声响彻四周:“好个貌静守拙的皇后啊,到头来,我白握瑜成了项羽,折在你这个卑鄙奸狭的小人刘邦手里......哈哈哈哈......好手段,我怎就没想到,武曌当年也做过宸妃,只需循序善诱,推涛助浪......”

    灯光潋滟,映着皇后面容温吞敦厚,一袭杏黄提花凤尾寝衣,翠羽明珠珰,母性般慈蔼的眼神,雍容尊贵而平易近人:“本宫不知你在说什么,来人,宸妃娘娘病着,快扶她回去,夜里风凉,怎地也不围披风,快取本宫的来。”

    宸妃恨极了这般模样,让人作呕的,扬手挥去一个巴掌,让你他妈的装!

    皇后骤然惊呆了,捂着脸颊,色厉目忿:“你疯了吧!”

    宸妃满意地笑了,喉间涌上一股腥咸......

    光怪陆离的世界,魑魅魍魉在狰狞地笑......她不怕,从小就是个坚韧的孩子,上天错生了握瑜孱弱的身子,我必要一副刚强的心肠,无惧鬼蜮,只要我足够狠,足够强,便是无常鬼来了,也能打败了,走了好久好久,终于看到了亮光,表哥,那个天底下最尊贵的男人在眼前,端起了碧玉碗,细细吹着药汤。

    “陛下。”

    皇帝试了试她的额头:“不热了,不热了就好。”

    “我方才见到曜儿了,他长大了,到了入学的年龄,写了一副字给我看,还是临的魏碑,孩儿是个极其聪慧的,无师自通,像极了你我。”

    皇帝眼底布上了沉痛:“不要想了。”

    他将她扶坐起来,垫了几个绣枕,谆谆说了许多安慰关切的话,等她康复了,再次带她巡行,与他并肩享受万千跪拜,继续统御六宫,代掌凤印,做最风光的女人。

    她笑了,她知道,他从来都懂的。

    铜漏滴滴,鼎炉里的苏合香氤氲郁郁,和着月白釉净瓶的一枝重瓣晚香玉,凝成甘芳沉润的一缕,萦绕一殿,小柱子近前说:“陛下,寅时了,您一夜未合眼,还是回昌明殿小寐一会儿,不到一个时辰就该上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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