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见了人影,皇帝心知那是何物,摆了摆手,小柱子连忙拿过来看,玉人和五只猴子。 皇帝的表情安之若泰。 挥一挥袖,仪仗重新走起。 定柔挽着包袱,出了一道道垂花门,出了内宫的皋门,金阙玉楼被抛在身后,遥见耸直昂云的朱红宫墙,雉堞上飞荡着黄龙旗旌,巍巍的白虎门,禁卫森立,她的心快要跳出来了,脚下加快了步伐,真不敢相信,还能名正言顺地走出这里。 热泪盈眶。 守宫丞已得了太后手谕,对她不过略略盘查一番,有无夹带,而后便放行了。 她决绝地,大步昂扬,门墙有十来尺厚,里外隔着两个世界。 终于出了那道门,外面的空气顿觉顺畅了。 她贪婪地呼吸着。 一辆翠幄青绸车停在不远处,车旁立着一个熟悉的身影,伟岸挺拔,岳峙渊渟,下颔留着不长不短的髯须,着一袭黛蓝色哔叽缎长袍,腰间系着蹀躞革带,两腕缠着鹿皮护套,双眉依稀棱角分明,只是那目光不复当年的清朗,是沉郁的,望着那高耸的宫墙,眼底蛰伏着尖锐的戾气。 “四哥!”家中想必早已得了讯,却没想到是四哥。 慕容康对妹妹招了招手,笑了一下,专注凝望着,眼神变得温蔼。 好久没见他,定柔的眼眶涩的发疼,哥,你清瘦了好多,心中的伤痛可好一些了? 待走近了,兄妹俩抱了一会儿,哥哥拍着她的背,手下俱是怜惜:“能出来就好,爹娘在家等你。” 她的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怎么也克制不住,哽着声问:“你不是在蔚县吗?何时回来的?”在敬惠馆和家里通了几次书信,四哥这三年一直没回来,逢年过节只捎了家书来问候父母安,大哥还在工部做员外郎,二哥没谋到差事,前年和人投机经营地下赌坊,京中严令禁止,一朝被告发,二哥被京畿府判了三年□□,还在服牢狱,毓娟去年嫁人了,是六品监察御史孙家,春天生了娃娃。 “前天,请了一个月探亲假,正巧赶上你的事。” 定柔踩着杌扎上了马车。 慕容康挥鞭驾驰。 临走前,深深凝视了一眼那座宫城,眸光闪过冷刃。 温氏早在西侧门等待,十一能出来,还赐了婚,也算了结了一桩心病,女儿这般姿色被生生耽误三年,只能嫁作续弦,委实惋惜。 定柔下了杌扎,见到六姐竟也在,怀中抱着个蒜苗高的稚子。 母亲没有变,还是那般徐娘半老、富贵妇人的模样,到是六姐,难掩操劳的疲态,穿着蓝靛色褙子,愈发和母亲像姐妹了。 母女三人皆含了泪,一时进了内院,坐在花厅,父亲在嘉禧堂会见几位游方来的道者,未迎女儿归家。 温氏拉着定柔的手,一边吩咐管家差人去孙家送信,叫毓娟和十姐夫回来,晚间吃顿团圆饭,可惜双生子不在家,静妍又被困在宫里,孩儿们是凑不齐了。 问起宫中的处境,定柔只低头不语,深宫三年,漫长的犹如过了半生。 温氏见状,便不在问,坐着闲叙了会儿家常,喝着茶,原来去岁秋闱六姐夫中了举,明年开春要应试进士,六姐惦记父母,又闻得父亲时常抱恙,二来为了让姐夫提早结识考官,便整理行装提前入京,将公婆托付给亲戚,携家带口走了两个月,十日前才至。 家里经了一场劫难,人口折了大半,爹也看开了人事,六姐跪在面前抱腿哭求,心一软,原谅了。 定柔笑眯眯抚摸着小侄儿的脸蛋,问唤作什么。 素韵道:“叫元哥儿,三岁了。” 定柔从包袱里翻出个皇后给的金项圈,挂在了元哥儿的颈上。 温氏望着坐在对面缄默沉闷的儿子,对定柔说:“你们兄妹关系最近,帮娘劝劝你哥哥,他也三十而立的人了,该娶个续弦,生个嫡子了。” 定柔看向哥哥,慕容康已经恼了:“不是告诉您不要再提了吗,娘若再逼儿子,儿以后就永不在回来!” 温氏捏着帕子哭泣:“你个孽障啊,老子娘活了半辈子,还没听说过,为媳妇守寡的男人呢,你是个异类不成!也不肯跟露娘同房,过的跟那庙里的比丘僧似的。” 慕容康“腾”一声站起身,往外走,衣袍带起一阵疾风,拂动门边的绿植,冷冷丢下一句:“我这辈子,就认定尹思绾了!她在,夫妻恩爱,鸾凤和鸣一辈子!她死了,我就孤鸾寡鹤,一辈子当鳏夫!娘若不想让儿子养老送终,就尽管试试!” 话音落地,高大魁伟的身影已消失在门外。 定柔泪眼模糊。 哥,你怎就这样好!叫这世间的寡恩少义者汗颜也! 尹氏嫂嫂,你好福气。 昭明哥哥,假若有一天,你会如四哥这般吗? 慕容康直接驰马到了城郊外,找到骁骑北营驻防,让兵士通传,片刻后陆绍翌一脸喜气地奔出来:“季安哥!”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