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人之手,有个天灾人祸,便是灭顶之灾,岂非全部葬送了。不如流散四方,到不同的人手里,被世代传送,才是长久保存之计。” 皇帝听的入神,感慨道:“安相果然高情远致的君子,看来他离世前顿悟了。” 定柔从书籍夹隙中摸出几个影青釉小茶叶罐,被白绢密封着口,她打开一个嗅了嗅,两颊靥开了笑意,举起给他看:“这个茶叶你绝对没见过。” 皇帝细细看着,似白毫银针却又不像,问是什么。 定柔解惑:“这个长在寒山之顶,一种叫霜叶银线莲的野草,白露时节长芽,其叶针形带白毛,霜降开白色小花,其香如蕙兰,性温,可以润五脏,通三焦,养脾胃,采其芽叶,生锅炒制,再用其花窨制,是我师傅采药时偶然发现,独创出来的。我师傅还取了个名字,唤作‘白露为霜’。” 皇帝有种大大长了见识的感觉,这小女子真是个宝藏。 她说:“过了这么多年到底香味减了,只能委屈你喝旧茶。” 皇帝迫不及待要品尝,定柔道:“我们在山上都用的甜泉水,取好一些的深井水来,我煮给你喝。” 皇帝唤了小柱子速取井水来。 另外几个茶叶罐也是他只听过没见过的茶,不禁生了霸占之心,没想到孩子娘很大方地搁在了书案上,还道:“本来就是给你的啊,这些东西以后都是你的,包括冰瓷。”手下抚摸着肚子,那意思是,我人都是你的了,东西自然是你的。 皇帝颇为动容,心潮澎湃,猛然冲过去抱起她:“我只要茶叶,其它的还是你私人的,反正你是我的。” 定柔双手捂面,脸颊发烫。 品完了茶,他携着她到一处,打开一扇暗门,里头是一个暗室,待掌了灯定柔才看清,四墙排着博古架,放着各色各样的雕刻,长案上还有栩栩如生的五大殿,像缩小了的沙盘。 他一一给她介绍:“这个是八岁那年刻的,九岁、十岁.......一直到登基的前一天,之后便停了,因为忙,心更忙,无法静下来。” 定柔明白了,这是一个帝王的小秘密。 他打开一个抽屉,取出一排小刻刀:“你要不要学,我还没有徒弟。” 他少时幻想过,有了心爱的女子,与她四手相协,做着喜欢的事情。 日盘西坠,余晖倾洒在明黄琉瓦上,昌明殿东侧殿多了一个小书案,定柔已学会了几刀基本刻法,握着小刻刀对着一块硬木,刻着小麻雀,皇帝雕出了雏形,让她先拿这个练手,刻羽毛的和眼睛。 内监抬了十二扇织金丹凤朝阳屏风,将她挡住。 皇帝回到御座,拿起朱笔蘸了朱砂,望着屏风,有她相伴着,只觉做什么都有了趣味,在这枯燥的御书房,她像一道旖旎的风景。 整整一个下晌,他们各自做着不同的事,呼吸着相同的空气。 她不能久坐,偶尔乏了起来走一走,或偶尔外官会来,她躲回屏风,大气不敢出,听着外头的动静,孩子爹忽而惠风霁月,谆谆安排事宜,或夸哪位卿家做得好,甚合朕意,忽而狂风骤雨,凶巴巴训人,下跪的不停磕头说着赎罪饶命,而后,他再恩威并施训导一番。 她极力忍笑。 不知何时,小柱子通传:“昭容娘娘带着六殿下来了,在殿外求见。” 徐相宜来了,六皇子刚刚入学。 皇帝想了想:“许是来呈宗旻的功课,宣进来罢。” 梳着角角的小男孩从正殿进来,定柔从缝隙窥了窥,穿着香色小袍,长得眉清目秀,眉宇间有皇帝的神韵,见到皇帝好似很畏惧,稍事清水出芙蓉的徐昭容从侧殿进来,呈上一册宣纸,温柔婉转的声音:“这是旻儿这几日练的字,请陛下御览。” 皇帝接来翻了翻,夸了两句,将案上的一个田黄小钤送给了小男孩。 徐昭容眼神楚楚,皇帝问她:“还有事?” 徐昭容失落地垂颔:“臣妾告退。” 母子俩躬身退出,待走到廊柱转折处,徐昭容回头看了一眼,髻上的玉珠摆动不停,望见皇帝不知何时进了屏风后,对什么人说话。 “丑死了,这是眼睛?笨蛋!你这么这样笨啊!”她从未听过他那般宠溺的语气。 一个爆栗子的声音。 应声的是一个女音:“痛啊!” 然后,巴掌打在身上的声响,皇帝道:“我不过打了你一下,你竟还了我六下,这是何道理?” 女子:“滚出,别影响我,非要刻一个出来给你瞧瞧。” “吃醋了?”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