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到过数不清长相凶恶的东西,甚至遇到过一只半人高的大虎。那一次她已经嗅到了死亡的气息,虎牙近在迟尺,血盆大口喷出嗜肉的饥渴,她早已准备好了尖石,发发必中,掷伤了猛兽两只眼,凭着智慧,逃出了虎口。 终于到了一个有人烟的地方,过往的路人操着不同于家乡的口音,她出了陇右道! 她想找一个书院,扮成男童,进学听讲,像个男儿一样枕籍经史,寒窗苦读,将来搏出一个锦绣人生,让那些欺辱她的人后悔,她想报仇。 她不知道,苦难才刚开始。 那年正是至德二年,开国皇帝忽然崩殂,新皇即位,底下的开国将帅龙蛇混杂,不服新皇。很快爆发了叛乱,京畿四地烽火狼烟,到处枪声刀影,房屋被烧毁,小民流离失所,饱受痛苦。 她落脚的那个小镇被叛军洗劫,要抓壮丁,充军饷,那些兵痞们索要无度,战场不利便恼羞成怒,屠尽了一镇的老幼妇孺,尸横堆成山,血流漫成海,她长得瘦小躺在死人堆里没被发觉,目睹了那些执着刀戈的兵卒凌.辱妇女,将襁褓中的婴儿开膛,挑出了肠子,又被马蹄踏成了血肉模糊...... 她躺了六天六夜,血漫过耳朵浸透了衣裳,腐败的味道弥漫在空中,蛆虫钻进了裤管,她甚至以为自己也是一副死尸。 不知何时起来,往没有死人的地方走,眼前的天地是掉了个的,全身汤烧火热,她不知道自己已经感染了瘟疫。 最后拼着力气爬到一个破庙宇。 蜷缩在杂草堆里,见到虫子爬便抓起来,蚂蚁、蜈蚣、蜘蛛,来什么吃什么。 不知道过了几个日出月落,当她终于有了力气,她知道自己活过来了,对着那一面残垣土墙,咬破指头写下了自己的誓言。 我白韫之,奋斗终生,披沥肝胆,也要叫这人间换个样子!可惜我错生了女儿之身,不足以苍宇之力,与浊世抗衡,我要嫁给当权者,生下一个孩子,将他栽培成明君,将这吃人的世道变成昌明隆世...... 十二岁,她流浪到了京州,战乱未歇,化成男孩子进了书院,这一路遇见了无数难民,那一盒首饰已散尽,没有束脩只能当杂役小工,扒在窗子外窃听,拿着小石子在墙上写,常常过目不忘,举一反三。 寒来暑往,不曾缺过一堂课。 十四岁,已学完了童生的课业,换到了大生的课堂,开始诸子百家。 十六岁,夫子发现了她的聪慧,破例将她挪到了内堂,在角落置了一张小桌子,赠以笔墨纸砚,半工半读。 二十岁,从书院肄业。 她的心里已无仇恨的念头,只有梦想。 彼时天下内乱方大定,在京中寻了一个酒楼,做着端茶递水的小厮,结识了达官贵人,得知宫中要广选女史的消息。 她将积攒下来的银钱用来打通门路,顺利成了女史。 二十一岁,擢升末品司籍。 半年后,升为六品典籍。 终于走到了那位当权者面前,天下的九五之尊,至德皇帝。 皇帝却是个慧眼识珠的,一眼看出了她的气宇不凡,并赞丹眉凤眼,惠心泉塞,是主月大贵之相,细问之下,惊见这是一位才学与见识集一身的奇女子,又是陇西白氏的世家嫡女,身世贵重。当即下旨赐婚给当时的太子为继妃,后来的元和皇帝。 二十三岁,生下了一个孩子。 ...... 帐幔外灯光掠掠,定柔的泪无声地淌着,大片湿了男人的中衣,她哽噎着说:“我以为我幼时的遭遇已经非人所及,险些被点了天灯,现在才知我浅薄了,这世上还有这样苦的,比我苦,比我难,百倍千倍。” 男人眼角也挂着泪,他愧悔的声音道:“我少时便对自己说,我要为她擎天立地,做圣主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