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都一样。 来的路上,红妆花轿,暗探一路解说那个即将成为她丈夫的男人,性情为人,四国舅,正是今上枕边红人贵妃娘娘的胞兄,国朝的三品大员,骁勇的武将。 她问:“吾当如何?” 暗探答:“主子的意思,让你用一颗赤诚之心,关怀他,守护他,滴水穿石,徐徐图之,进而用情来感化他,为他生儿育女,相伴到老。” “就这些么?”她感叹天下竟有这般差事。 暗探高深莫测的语气:“我们找到三个肖似的,最后选定了你,主子更看重你聪慧不凡。那是个耿直的人,你要用你的智慧,驱逐他身边的小人。” ...... 眼前的男人缓缓站起,目光已不再看她,对着墙冷哼道:“像了八分,他可费了不少力气罢,可惜,容貌再像,你也不是她!永远不是!” 四喜失落地垂头。 慕容槐指了指门:“滚出去,明日我就送你走,回去收拾行李,我立刻写一份和离书,到有司衙门盖印,还你自由。” 四喜揉揉酸胀的眼睛,要将泪水咽回去,可转念一想,又改了主意,使劲咬了咬唇,泪水汩汩直下,她捏着帕子嘤嘤啜泣起来。 慕容康回眸望着,那低垂的脸庞与记忆中一般无二,泪水打湿绢子,好像思绾在哭,想到妻子临死前的无助,心下顿时如万刀凌剐。 呵斥道:“不许哭!我又没打你。” 四喜抽泣道:“你欺负人,还不许人家哭,好不讲理......” 慕容康干脆撇转头由着她哭,想来哭累了也就停止了,没想到小姑娘越哭越伤心,泪水一行行淌下,声音柔肠婉转,冷静一想,她只是个刚及笄的,自己一个堂堂七尺,那般吼人,可不就是欺负人家么。 于是清清嗓音:“行了,收住罢,算我唐突了。” 四喜听到此话,又小声抽噎了一阵,慢慢止住。 慕容康问:“你家主子许了你什么好处,怎样你才肯离开慕容府?” 四喜捏着帕子拭泪,心里已转了数个圈圈,想到暗探那句赤诚,再联想眼前人的耿直不阿,心里一下豁朗了。 于是鼻音哽哽地说:“大人,我不瞒你说,确实有人将我派遣而来,让我做伏侍大人。” 慕容康没想到她会一口承认,禁不住目光又转回来。上来就出卖主子,这就是那个老谋深算的家伙训练出来的人?这么不靠谱? 四喜眼眶噙着湿润,道:“我家原是贱籍商户,我爹如今已升了官,在我们那个小县也是个大官,我们一家住进了青堂瓦舍大宅院,还敕封了我一个诰命,我们那儿穷乡僻壤,自古以来还没出过诰命,都说我家坟头冒青烟了。求大人明鉴,我若此刻被你退婚回去,我家老少十几口就完了,便是上头不计较,下面那些巴结的,岂不成了狗卷帘子,我们一家会从云端跌到烂泥地,踩也会被踩死。 小女子也不是非要纠缠与人,你家八抬大轿将我迎进了门,不到几天就退婚放逐,叫人以为我是个不良贞的,一介芊芊弱质,以后还如何处身立世?” 慕容康豪气干云一男儿,骨子里生来怜悯弱者,这会子听到如是说,不得不动容。道:“你在我家呆的久了,女儿家的名声岂不也完了。” 四喜长叹道:“大人,我踏进你家门,这女儿的清白名声就已经毁了,再嫁也是将就,唉,许是小女子命苦罢。我但求你,让我滞留一二载,圆了我家的名声,等我爹在官场站稳了根基,我届时自求下堂告去,如何?” 慕容康望着她默了半刻,总感觉这话好像哪里怪怪的,又嘴笨舌拙说不上来。 四喜补充道:“这期间小女子甘愿为奴为婢,大人就当奴是一个侍女,与府中丫鬟一般无二,尽管吩咐事做,小女子自来也不是娇生惯养的,浆洗洒扫,样样拿的起来。” 慕容康彻底说不出反驳的话了。 “你说的啊,两年为期,你自行离开。” “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出了书房,手里的呈盘端着吃剩了的菜,四喜长舒一口气,吩咐丫鬟送餐后茶进去,走在廊下,眼角靥出狡黠的笑意。 以退为进,宜莫如炌。 昌明殿,眼线禀报了姚姑娘安然走出书房这一幕。 皇帝朱笔飞书,也不停:“朕知道了,继续观察。” 慕容康,边关三年,你的赤子之心已淬沥肝胆,知道何为精忠报国,那么对淮南兵变,也有了新的见地呢? 人非草木,朕不信一个那么相似的人,与你朝昔相伴,会生不出丝毫情愫,滴水可以穿石,暖阳融化坚冰。 待若干年,佳人在侧,儿女绕膝,你的仇恨不会淡却了吗? 只要淡却就好。M.xiAPE.cOm